故而,他再抬眸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夫和老嬷嬷时,见他们还在迟疑,语气免不得略显不耐:“再等下去,她的手就要废了。”
他可不想这小妹儿以后成个独臂小团子。
老嬷嬷闻言,赶忙让人递上干净的药膏和纱布,低声道:“那便劳烦公子亲自替姑娘处理了,只是……若有不妥,还请公子吩咐。”
覃淮低头轻笑一声:“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抓着我又能怎样?快递药过来罢。”
话虽如此,他的动作却依旧轻柔得不染半分粗鲁。
他先将兰沅卿的小手稍稍抬起,那些陈旧的草木灰与干涸的血迹早已嵌入掌纹,显得狰狞又可怖。
覃淮看着那双小手,眉心忍不住微微皱起。
“当真下得了手,”
他低声自语,眼底划过一抹冷意,“若非亲眼所见,我还真不信有妇人能狠成这样。”
真是个疯婆子。
心头隐隐记住了那个妇人,哪一家的来着?
长陵伯爵府对吧。
随后,他取过帕子,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去兰沅卿手心上的污渍。
帕子在她掌心滑过时,昏迷中的兰沅卿似是本能地缩了一下手,眉头也轻轻皱起。
覃淮动作顿了顿,像是怕弄疼了她,接着又更加小心地将帕子拭过每一寸伤痕。
眼下,整个暖阁内,只能听到帕子在水盆中浸湿拧干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炉火轻微的噼啪声。
覃淮涂上药膏,用布条细细包裹好,又低头看了一眼她另一只紧攥着自己衣袖的小手,轻声叹道:“真是个小倔驴。”
大夫站在一旁,试探着开口:“公子,若不将表姑娘另一只手分开,怕是无法仔细检查。”
覃淮摇了摇头,神色平静:“不用了,就这样罢。”
若是痛,小姑娘自己也早就松开了,且他也没看见血痕之类的,想必也是没事。
瞧瞧她眼底下的乌青吧,天可怜见,是多久没睡个安生日子了。
要是强行分开,免不得要将人弄醒,左右他也不急着做什么,有的是时间陪这小姑娘,何须让人这般折腾她?
他转头吩咐嬷嬷:“去取一条稍软的布条过来,给她包一下,省得手冷了再生冻疮。”
老嬷嬷忙不迭应下。
待人都退下好,覃淮看着兰沅卿苍白的小脸,覃淮心头不知为何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长睫毛上,突然想起数年前她奶声奶气唤他“淮哥哥”的模样——那个时候的她圆滚滚的,像只香甜的糯米团子。
“现在倒好,”他低声喃喃,带着几分嘲意,“成了只被人欺负的小兔子。”
他抬手,指腹轻轻拂过她的眉心,似是想要抚平她的忧愁。可这一动作未等落下,她忽然动了动唇,嘴里模糊地吐出几个字:“别走……别丢下我……”
她的声音极轻,几乎听不清,但却足够让覃淮心头一震。他垂眸看着她那瘦弱的小脸,目光深了几分。
“放心,没人敢再欺负你了。”他低声道,语气带着一种少年人少有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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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覃淮依旧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手指轻轻覆在兰沅卿裹好的手心上,似乎唯有这样,他才能稍微缓解内心涌动的情绪。
“二公子,您要不要歇一歇?”张管家不知何时推门进来,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
他将一件披风轻轻搭在覃淮的肩上,低声补充道:“夜已深,姑娘怕是还要再睡一阵子,您守了许久,何不先回房歇息?”
覃淮抬眼瞥了他一眼,语调淡淡:“我不累。”随即又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兰沅卿的脸上。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时不时微微蹙起,仿佛梦中还有什么可怕的景象缠绕着她。覃淮看着,心中不由一紧。他抬手,指腹轻轻地拂过她的眉间,试图抚平那一道深深的忧愁。
“她是你们李家的表姑娘,你们都不护着,反倒让人受这种罪,真是奇了。”覃淮的声音低而冷,带着几分年纪不符的沉稳与讥讽。
张管家额头一冷,连忙低下头:“是奴才失职,表姑娘的苦,日后定会悉心弥补。”
的确,也是他治下不严,让府内的奴仆胆敢如此怠慢。才刚外头他也已经被主子劈头盖脸的骂过了,自然也不少面前这少年人一顿骂。
“弥补?”
覃淮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兰沅卿的脸上,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冷意,“她不过才这么大,挨的那些打,受的那些冻,能弥补得了什么?”
张管家是跟在李老爷身边的老人,自然也知道面前这位公子哥原先是和表姑娘有些来往的,既然如此,他更不敢答话,只能躬身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待到少年人发泄一通,他终于得了机会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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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炉火依旧跳跃。兰沅卿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小脸渐渐染上一丝暖意,呼吸也趋于平稳。
覃淮低头看着她,目光中多了一丝少年少有的怜惜。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兰家的人真是白瞎了你这么个小丫头。”
他们抛弃你,是他们有眼无珠。
这样想着: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抚上她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只小手,微微用力,试图将她的手指一点点掰开。
可她抓得实在太紧,哪怕睡梦中也不肯松手。
“真倔。”覃淮无奈地笑了笑,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低声喃喃:“罢了,就让你抓着吧。谁让你小时候最喜欢追着我跑呢。”
窗外的寒风渐渐小了,暖阁内一片静谧。炉火微光中,少年安静地守着榻上的小姑娘,仿佛整个冬夜,都能这样一直守下去。
-
晨曦微露,暖阁内炉火早已熄灭,只余些许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兰沅卿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有些迷茫地扫过房内的摆设。昨日的疲惫似乎仍未褪去,她稍稍动了动手臂,却感到手指触碰到了温暖的衣料。
低头一看,她的手竟还攥着一片衣袖。
她愣了一下,视线顺着衣袖看去——榻边的椅子上,斜倚着一个少年。
他半躺半坐,双臂交叠,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呼吸绵长而平稳。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映得那张尚显稚嫩的脸愈发清秀。
兰沅卿怔怔地看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记得自己昨天昏过去了,可这人是谁?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自己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袖?
她脸颊微微发热,试着松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
她稍稍用力,终于挣开了些许,却因为动作过大,椅子上的少年猛然惊醒。
“你醒了?”覃淮抬眼看向她,声音略显沙哑。他似乎有些疲倦,却在看到她时微微扬了扬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兰沅卿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缩了缩手,小声问道:“你是谁?”
好漂亮的一个小郎君。
覃淮怔了一瞬,随即低头笑了笑:“看来真是忘得干净。”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似乎掺杂着些许失落,“我是镇北侯府的覃淮,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覃……淮?”兰沅卿愣住了,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但无论如何努力,她都想不起与眼前的人有何关联。
不过,镇北侯府……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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