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柳梢轻扬,千花摇曳。河面上泊着画舫,轻纱堆云,雕梁画柱,杯盏相撞的清脆声混入悠扬缠绵的丝竹弦乐中,歌声在河面荡起涟漪。
临河的楼宇高逾百尺,直耸入云。天际明月澄澈,琉璃瓦上万点银光飞溅,尖翘的檐角以红绸悬了铜铃,微风一拂,漾出清脆悠扬的脆响。
楼层内的门窗半遮半掩,明暖的灯光照映着酒桌前觥筹交错、酒酣耳热的客官们,以及娇笑连连的姑娘们,灯光如萤火般深深嵌入皎洁的夜幕中。
门前欢笑喧嚣,车马流转,连迎面而来的晚风都染了酒香和脂粉香。
叶清圆与谢尽芜站在大门前,身旁侍者笑得温和爽朗:“二位是要赏戏、吃饭,还是……博金呢?”
鉴花楼,是一座集饮食、玩乐和赌.博为一体的……多功能娱乐场所。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一言不发,漂亮幽邃的眼眸冷得不带任何温度。
他的神情有种淡淡的嫌恶之意,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叶清圆笑得明媚端丽:“我们想听琵琶,麻烦安排两个清净些的位子吧。”
他们穿过雕梁画栋的主廊和锦鲤池进入一楼,高高的吊顶投下明亮缤纷的光芒,一楼大厅内摆满了赌桌,满脸兴奋的客官将周遭围堵得水泄不通,喧闹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连空气中都满是污浊、狂热的气息。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疯狂景象,叶清圆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殷润的眼眸中显出几分茫然无措。
赌场……太恐怖了!
她刚要收回目光,眼前却赫然被阴影笼罩住。谢尽芜走上前来,遮挡住了她略微惊恐的视线,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安慰之意:“没什么好看的,快走吧。”
沿着木阶上楼,这一路的装潢摆设极尽豪奢,到了三楼乐厅才显出几分清贵静谧来。
竹篾帘子半卷着,遮住了外头街巷的吵闹喧哗。茶韵清幽的香气蔓延开来,满堂的桌椅摆放得整齐,簇拥了正中一座琉璃堆砌的茶花台。
台下坐满了交头接耳谈论着的宾客,却都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桌上也并非酒肉饭菜,而唯有些果脯、清茶之类,因此场中宾客虽满,却并不显得过分嘈杂喧闹。
叶清圆和谢尽芜自行寻了靠后的空位坐下,茶童立刻有眼力见地小跑过来,提着茶壶斟上两杯茉莉花茶,又将随身携带的食谱摆在梨木桌上。
食谱上图文并茂,除了各类茶水之外,还有点心和果脯。叶清圆方才逛街看花灯时刚吃过芙蓉酥,此时胃里塞不下东西,便将食谱递给了谢尽芜。
谢尽芜抬起眼,漂亮殷润的黑眼珠定定望着她:“不想吃?”
“嗯,你点吧。”叶清圆双手捧着茶盏凑到唇边,鼻翼翕动,一点点嗅着茉莉的清香。
她的脸颊在氤氲的茶雾后呈现出些许朦胧,含笑的眼眸中有种奇异的温柔。
谢尽芜不自觉地看了两眼,半晌,收回目光,眼睫低垂着念了几道点心名,而后将食谱给了茶童:“去吧。”
叶清圆扭过脸笑,弯弯的眼眸中带着狡黠:“你怎么净点些我爱吃的。”
谢尽芜被她这样看着,只觉脸颊都要热起来:“你想多了。”
“好的。”叶清圆扬起脸看向琉璃堆雪似的台上,唇边噙着一点笑。
台下众宾客坐得满满当当,周遭又静,身后客人的谈论声很清晰地传入耳中。
“今日上台演出的也不知是哪位姑娘,竟吸引来这么多人?”
身旁一名公子低声嗤笑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也叫人多?鉴花楼还真是大不如从前了!”
旁边人附和道:“对对!绘弦姑娘还是不该走啊!”
“当初大伙只道她走便走吧,鉴花楼这种销金窟,向来不缺娇花般美艳的新人。可谁料十几日过去,竟还冷清至此。”
“绘弦姑娘?她为何要走哇?”那人咂摸着一杯上好的君山银针,狭长的眼中满是好奇。
他还没有说完,琉璃台上灯光骤亮,几名身穿襦裙、怀抱乐器的女子轻移莲步行至台上。为首的姑娘脸戴轻纱,头梳高髻,怀中抱着琵琶。
琉璃台上微风吹送,诸女子腰肢纤细,披帛轻扬,宛如飞天。
在场众宾客安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热闹的掌声与欢呼声。一时之间,场中氛围热烈得仿佛要掀翻屋顶。
纤细却有力的手指拨弄了丝弦,柔婉动听的琵琶声霎时响彻满堂。
众宾客心领神会地闭口不言,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那持盏的公子举扇掩口,低声笑道:“看这位姑娘的琵琶弹得怎么样,可及得上绘弦姑娘半分?”
台上姑娘生了一双妩媚多情的潋滟桃花眼,视线只是扫过宾客席位,立刻激起台下众人快要发直的目光。
她翩然转身,胡裙飞旋,露出一截细长白净的小腿。
顿时,台下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声。
叶清圆看到这些漂亮姐姐就走不动路,激动得眼睛霎时就亮了,险些就和在场诸宾客们一起欢呼出来。
她捧着脸偷笑,目光不经意瞥见一旁端坐的谢尽芜,竟见他浓睫低垂,盯着桌面上的纹路,眼中隐约现出嫌恶。
恰好此时,茶童端着托盘过来,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一口气摆了四道点心和一壶上好的牡丹白茶。
谢尽芜抬手将一碟荷花酥推到她面前,又径自倒了杯白茶给她,轻声道:“这种热闹你也凑。”
叶清圆眼中笑意弥漫,凑近了他:“我喜欢看漂亮姐姐弹琵琶。”
谢尽芜皱着眉,没想出反驳的话来。不过也罢,总归不是看些男子的歌舞就好。
他别开脸,语气冷傲又别扭:“吃你的吧。”
琉璃台上丝竹声声,女子眼帘低垂,细长的指尖将琵琶弦拨弄得缠绵悱恻。台下诸人听得如痴如醉,无数双眼睛恨不得挂在了姑娘们的身上。
一曲毕,满堂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
身后坐着的公子却轻笑出声,忍不住又开始点评:“曲儿不错,身段也好,只不过比起绘弦姑娘来,却是差得远了!”
叶清圆清了清嗓子,转头打探道:“公子方才多次提起绘弦姑娘,请问这位姑娘是何等人物?如今又身在何处?”
“她呀,艳冠金璧城!至于现在嘛,自然是攀高枝儿去了!”那公子也是个自来熟,摇头轻笑,语气中带着一股莫名的轻蔑之意。
“沈兄说错了,近日不曾有绘弦姑娘入侯爵府的消息。”身旁一名蓝衣公子笑着道,“倘若绘弦姑娘真能入侯门,这鉴花楼不得扯起大旗来操办个三日三夜?这可是莫大的荣宠!”
那人又辩起来:“说不定潘小侯爷想来个金屋藏娇呢?”
“不会。潘淳玉这种人心性高傲,不会抬她进府的。更何况崔老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性情,她向来性格强势、眼高于顶,怎会允许绘弦这么一个琵琶女进府呢?哪怕是做妾室,她都不会点头!”
话音落下,周遭宾客忍不住轻轻颔首,颇觉有理。
“前几日我家夫人去往城外轻山观里上香,途中还巧遇了绘弦姑娘呢。”那蓝衣公子压低了声音,“她那时求的正是姻缘,还向道长摇了一支姻缘签!”
“绘弦姑娘与潘府二爷交好已久,她那时所求姻缘,必定也是与潘二爷有关的了。”
话音落下,众宾客皆是嗤笑:“呵!痴心妄想!”
“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侯爵府的大门,是她这般风尘女子想进就能进的?”
更有甚者胡乱猜测道:“这么明目张胆地求取姻缘,她不会是妄想做侯爵府的正室吧?”
蓝衣公子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道:“正是。但潘府那种地方杀气太重,任谁进去都要被扒下来一层皮。绘弦着实不自量力了。”
恰好此时琉璃台上姑娘们翩然退场,厅中难得寂静一瞬。他二人嗓音清朗,便显得尤为突出,不少宾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有人持反对意见:“潘老将军和他家嫡子潘璞玉可是戍边多年,都有军功在身。侯爵府有浩荡皇恩庇佑,怎么可能杀气过重?兄台还是勿要妄言。”
蓝衣公子挑眉,压低声音道:“潘淳玉先前的那位莫夫人,当年也是颇有头脑的聪慧女子,嫁入侯爵府后还不是玉殒香消!”
旁边的宾客立刻出言阻止他:“嘘!小点声,那位夫人的死因至今都不明不白呢!潘淳玉既然瞒了这么久,你我谁又有命去讨论她的事!”
蓝衣公子的脸色一僵,沉默过后,重重叹了口气:“福薄啊,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人,竟就疯了!”
在场众人闻言皆默然不语,心照不宣地对这位夫人避而不谈。
叶清圆小口咬着莲花酥,脸颊鼓起,黑白分明的杏眼大睁着,活像个贪吃的小松鼠。
谢尽芜垂下眼睫看她,脑海中漫无边际地想:原来她的瞳孔颜色是比较浅淡,光线昏暗的地方如点漆一般,阳光下又泛出温柔的琥珀色。
叶清圆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凑到谢尽芜耳边悄声道:“看来他们都不知道绘弦已经不在人世了。奇怪,绘弦在金璧城这么出名,竟无一人知晓她已故这件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谢尽芜冷静地“嗯”了一声。
她又絮絮道:“不过这一趟出来也不算毫无收获,侯爵府里那两位肯定还有事瞒着我们。而且……”
“……”谢尽芜的眉头蹙着,漆黑漂亮的眼潭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而且莫夫人的死因肯定不简单,我们可以先从她身上下手。”叶清圆往他身旁凑了凑,“你觉得呢?或者……”
谢尽芜抬手按在叶清圆的肩膀上,掌心轻微用力将她推开,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说话时不要靠得那么近。”
叶清圆满脑子想法还没说完,急切道:“我在和你分析情况!”
“讲话毫无章法与重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尽芜的视线始终落在杯盏,薄红的唇抿了抿,“我先出去吹吹风,你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楚,再和我讲。”
说罢,径自起身离开。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叶清圆的脸上,像是在逃避什么。
叶清圆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莲花酥。
连她的绝妙分析都不肯听完,一点儿也不尊重人的劳动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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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彩灯璀璨,明彻夜空。
谢尽芜站在朱红的栏杆旁,廊檐下悬着的灯笼漾出明暖的光,照亮他的脸庞与脖颈。
他垂眸看着街巷上的涌动的人群,脸颊仍旧抑制不住地发热。
口鼻间似乎还萦绕着她呼出的酥酪的甜腻香气,缠绕、蒸腾,叫他的思绪也不甚清明。
掌心按在栏杆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叶清圆含笑的模样。
她的样貌并非美艳得出众,脸颊、下巴皆是小巧伶俐,不笑时甚至有几分单薄相,可怜兮兮的。
可她总爱笑,红润的唇弯成了花瓣,眉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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