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晚的脑袋上盖着喜帕,前头坠着鲜红的流苏。
随着走动的步伐,流苏在眼前晃啊晃。
她的心好像也被牵动,这样轻轻地晃了起来。
由于这碍事的帕子,她现在看不到其它的东西,视线范围被缩窄到只剩下眼下的一小片。
视线的尽头,脚上那双红色的绣花布鞋上绣着鸳鸯,略有些俗气,但十分喜庆。
视线再往上,也是绣工精致的裙摆,腰上还挂着长长的珍珠腰链,每六个白色珍珠之间,就会穿上一粒异色的圆形红玛瑙。
这些细长的珠串一条条向下坠去,一直垂坠到裙摆的角上。
垂坠感极好的珠串随着走路时迈腿的动作轻晃着,是寥寥几语,难以形容的美丽。
通向前厅的这条路好像很长。
长到余晚晚心中情绪暗涌,变化万千,甚至连手心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这条路好像也很短。
短到余晚晚还未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旁边的小丫头就告诉她已经到了。
“迈腿,我们进去啦。”
“好。”顶着喜帕的余晚晚轻轻点头。
“新娘子来啦!”
小丫头朝着前方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轻快明亮,似乎真的有一份满满的喜悦在其中,借由她的口,热烈地散在空气中。
嘹亮的声音刚落了片刻,一片喧嚣热闹的喜乐就响了起来。
顿时,整个厅堂内也热闹了起来。
“新娘子来啦,快,快!”
“花瓣呢?”
“扔喜糖啦!”
“要扔枣子呀哈哈哈!”
“不许胡闹。”
……
一片热烈的人声中,余晚晚竟将先前的那一点恐惧与紧张基本都抛了。
红色喜帕下的她勾起嘴角,发自内心地笑了。
想想也是有趣,在这个世界里,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穿喜袍了。
可是她现在的感觉,却与第一次截然不同。
第一次穿喜袍的时候,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迷茫而慌张。
那次在轿子里中途便逃了下去,故而也未踏进喜堂。
这还是她第一回感受这样的氛围。
即便是在海妖的梦境中,可此刻感觉的真实度,一点儿也不逊于现实。
余晚晚在小丫头的搀扶下往厅堂中央走去。
即便是盖着红盖头,她也能感受到现场氛围的热烈。
在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有柔软的花瓣轻轻落在她的脚边,她便能知道,那些来宾往她身上扔的是花瓣。
撒上来的触感也是那样的真实。
她还能嗅到空气中清雅的花香、果香、还有微甜的糖果香气。
这是视线被遮住的余晚晚能感受到的那些美好。
在余晚晚的喜帕之外,这间并不顶大的厅堂内,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热闹非凡。
来宾挨挨挤挤、热热闹闹地站在一块。
老人、青年、孩童……个个面上洋溢着喜悦的表情,带着祝福的眼神看向这对新人。
这些当然都不是人,只是如烟姑娘派去的精怪。
厅堂内被布置得很喜庆,暖黄的光线中,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整齐地高高挂起,底下亦是一片朱红的绸缎,拼成一个极大的双喜字,堂前还摆着红烛和果盘。
在热烈喜庆的奏乐声中,余晚晚十分配合地由小丫头扶着,慢慢走到一处停下。
那丫头将她的手臂轻轻松开,余晚晚便知道,就是这处了。
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就是厅堂正中了。
余晚晚在盖着喜帕的情况下,并不知道宴寻此刻是否来了。
小丫头松开她,由她独自站在那儿之后,在极为陌生的环境内,余晚晚的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些慌张。
她盯着脚上的那双绣花鞋看的时候,一只手轻轻伸到她的袖口,指尖碰住了指尖,随后很快又松开。
那一瞬间,喜帕下的余晚晚鼻尖一酸,红着眼眶笑了。
她知道现在旁边站的人一定是他。
她甚至不用去辨别,也无需掀开喜帕去看。
指尖碰上的那一刻,她心中一切都明了了。
海妖与她的爱人,皆不是人类。
故而此次婚宴,也不用守人间那些极为考究与繁杂的礼仪,也不作太多煽情。
“日月为媒,天涯为聘。”
“两情相悦,四季辗转。”
“以九天神佛为证,结为夫妻,生生世世长相依,岁岁年年永不离。”
在司礼的主持下,新娘子与新郎官虔诚三拜后,证婚仪式便算结束。
周围霎时响起一片片热烈的欢呼声。
如烟请来的精怪们十分配合,他们基本都是常年生活在海中的生物所变。
在寂静大海中,他们很少见到这样有趣热闹的场景,故而内心确实十分兴奋,倒不是装出来的。
仪式就如此,简单而美好,热烈而融洽。
表达真挚,无需繁复的礼节,只需令人感到那份真便可。
拜堂完毕后,新娘子也无需像人类待字闺中的女子一样,入了洞房才能由夫君挑喜帕。
恰恰相反。
在他们在拜完堂后,司礼将系着红绸的喜秤交到新郎官手中,由他当堂挑起新娘的喜帕。
如此,新娘子也能亲眼看见喜堂的美丽,看到宾客眼中的祝福。
婚宴不仅仅是一场仪式,亦是新郎与新娘所能拥有的美好记忆。
他们要永远记得这一日热闹的喜堂,记住宾客脸上的笑容,也记住彼此眼中闪烁着的明亮星河,照亮此后的漫漫岁月。
接过喜秤后,乌发黑眸,剑眉星目,一身红色喜服的宴寻嘴唇轻抿,微微勾起了双侧的唇角。
盏盏落地油灯制造出的暖黄光线中,案头红烛的火光,将他黑白分明的双眸照得水光迷离。
他眼中饱含期待,闪着细碎而温柔的光。
宴寻抬起手中的喜秤,秤杆的一头轻轻贴上坠着流苏的帕角,手中动作如羽般轻柔,生怕秤杆打到他的新娘。
他向来出手利落,不拖一点泥,不带一丝水。
从未这样的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
他甚至屏住了一点呼吸,睫毛略带慌乱地颤着,才缓缓将帕角向上抬去。
入眼,是余晚晚抹着口脂的朱嘴,这是他辗转流连过的那份柔软。
熟悉的,温暖的,他一个人的小蜜饯。
喜帕再往上挑起,露出她白净圆润的鼻头,她经常翘起鼻子生气或撒娇。
再往上,他对上她那双水润的眸子。
她的眼眶却红着,像是受了什么欺负。
他的手一顿。
兔子哭什么?
难道和她扮演这出戏的人是他,她心中觉得委屈了?
在宴寻心头微恍,失落瞬间满溢,就要往深渊坠去的时候。
眼前的她却睁着一双星星般的眼睛,勾起嘴角对着他笑了。
这笑绝不是假的。
余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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