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川啊,你昨晚似乎没睡好?”皇帝唇边笑意深了深。
“陛下明鉴,公务繁杂,夜不能寐罢了。”顾濯声音冷淡。
皇帝眉梢轻轻向上一挑:“你不去找她吗?”
“她走便走了。”顾濯垂着眼,指尖划过案上堆叠的书卷。
他拾起一卷,手腕一翻,打开查阅,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遣了人护她性命周全,臣自问,这点子往日情分,是顾念到了。”
“京里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顾濯漠然地陈述着事实,“臣不想为不相干的事,平白耗费心神。”
“啧。”
顾濯倏地抬眼看他。
皇帝便又不出声了。
殿内浮动着懒洋洋煦团团的阳光,细小的尘埃在其中旋舞,散漫寂静。
江烨进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侯爷,府里大部分物件都已经重新添置完成。”他觑着顾濯的脸色交代。
“嗯。”顾濯疏淡地应了一声。
侯府的东西就算搬空了,也不过是些死物。
流水般的银子淌出去,自然能堆砌起一个更煊赫的壳子,比从前更光鲜。
横竖不过是身外物,由着她去砸、去毁、去撒气,又能伤筋动骨几分?
她这点报复,实在不痛不痒。
顾濯心底漫起一丝近乎嘲弄的凉意。
他霍然起身,广袖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吩咐宫人把桌案收拾妥当。
“叨扰陛下了,臣先告退。”说罢,他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朝外走去。
皇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浮起一丝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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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今日膳食可是不合胃口?”许伯询问。
顾濯举箸的手一顿,他略过那道龙井虾仁,手腕不着痕迹地一偏,箸尖便落在一旁素淡的山家三脆上。
搁下筷子,轻微的磕碰声在寂静里荡开,他蹙眉看着手边的蜜渍芋艿。
“许伯,”顾濯开口,声音比方才更冷硬了几分,“往后……让东厨少做些这等甜腻之物。”
顿了顿,补了句,“腻得慌。”
许伯垂手侍立,低声应下,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用过膳,起身时,顾濯目光不经意看向窗外。
庭院里新移栽的几株名品牡丹开得正艳,姹紫嫣红。
他却莫名觉得眼晕。
“那里……”他忽然开口,望向那片灼目的花丛,“原本种的什么?”
许伯愣了愣。
还未等他回答,顾濯便自顾自地接下去:“我记得是木芙蓉吧?”
单薄的花朵,在记忆里模糊地摇曳,清晨初绽时是浅浅的粉白,日头一晒便晕开淡红,遇着霜气则萎谢了,素净,却也温软。
“把那些牡丹移走,太俗气。”
老人目光复杂地看他。
江烨这时刚好进来:“侯爷,先前请苏老亲自操刀的白玉簪做好了。”
顾濯扫了眼他手里的木盒:“扔了。”
“啊?您当时画那样式还画了半天……”
“扔了。”顾濯打断。
话音未落,人便径直朝门外走去。
江烨捧着木盒,不知所措地看向许伯。
不说样式,光是挑玉的料子便费了好一番功夫,请的还是千金难求的名家,眼下说不要就不要了?
许伯只朝他摇摇头。
要是真不在意,就不会还留着祁悠然住过的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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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是一日冷过一日了。
庭院里那株上了年岁的老树,像一把磨秃了齿的旧梳子,梳齿断的断,秃的秃,如今更是稀疏得拢不住几片叶子。
女主人的缺席,使得它空自悬在那里,再难梳理这庭院鬓角的风情,徒留几分伶仃。
天是瓦蓝瓦蓝的底子,几片白云悠悠荡荡地浮着,白得刺眼,又白得虚无。
侯府门前,那一对巍峨的石狮子,照例沉默地踞守着。
冷眼瞧着仆从们低眉顺眼地走,瞧着工匠们精打细算地来,瞧着主人日复一日地出去,又回来,将那上朝议政的架子,撑得十足。
日子便在这门庭的进进出出中,装模作样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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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皇帝抬起眼,落在下首端坐的顾濯身上。
红袍玉带,身姿挺括,眉目清冷,仍然是惯常模样。
“晏川啊,”皇帝的声音不高,带着点闲话家常般的随意,“朕恍惚听着,你这些时日,可是在府里大兴土木?要照着旧日模样一丝不差?”
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般大费周章地还原旧观……是为什么呢?”
顾濯端坐着,闻言只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盏中清茶微漾,映着他毫无波澜的眼。
他并未抬眼,只声音平直地回应:“陛下圣听无差。臣确是在复刻旧观。”
“至于为何?”他略略停顿,放下茶盏。
他终于抬起眼,“没有为什么。这仅代表臣记性好。”
“……”
皇帝嘲弄地轻笑一声,话锋陡然一转:“都说长兄如父,表兄弟亦是。那咱们表兄弟两个,今日不如商量商量你的婚事?男大当婚,总不好一直悬着。”
顾濯蹙眉:“陛下一下朝便唤臣过来,就为了这事?”
皇帝恍若未闻:“你可要……同温家那位小姐,再续前缘?也算是一段佳话。”
“陛下慎言。”顾濯冷声打断。
“晏川位极人臣,子嗣传承更是社稷大事,”皇帝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岂能由着你孤家寡人地蹉跎下去,白白辜负了这大好年华?”
“朕体恤你,搜罗了京中适龄淑女的丹青小像,皆是上上之选。”他手臂一展,竟不由分说地将一幅绢画,硬生生塞进顾濯手中,“晏川且看看,可有入得了眼的?”
顾濯眼底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手腕微动,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那被迫展开的画卷时,倏地顿住。
皇帝将顾濯那瞬间的失神尽收眼底,戏谑地勾起唇角:“如何?国子监祭酒陈大人的掌上明珠,知书达理,温婉娴静,容貌……更是‘万里挑一’的出挑,晏川可还满意?”
他刻意加重了“万里挑一”四个字。
顾濯缓缓抬起头。
“宋旻,”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直呼天子名讳,“你是皇帝,还是戏台班主?”
“嗒”一声轻响。
他把画卷扔回御案之上。
“陛下此举,”顾濯的声音恢复了平直,却比方才更冷,“同时羞辱了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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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顾濯一言不发,径直去了书房。
材质考究的书案座椅,放着满满当当典籍的书架,分隔错落有致的博古架,窗下铺着素锦的小榻,山水意境悠远的屏风……
盆景、赏石、瓶花、香炉,无一不有,无一不在其位。
这屋子,耗了巨资,费了巧匠,尽力还原本来的面目。
然而,顾濯踏进来,只觉一股冰冷的陌生感扑面而来。
他立在当心,浑身不自在,似乎没以前妥帖。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案一角。那里,如今放着一只价值连城的官窑小盂,里面栽着名贵的兰草。
可顾濯记得清清楚楚,祁悠然在时,偏要寻个不起眼的天青釉小盂,巴巴地种上几株剑脊菖蒲,又在盂底铺几颗圆润的雨花石。
她总说,那菖蒲叶硬气,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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