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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一策开篇

蕴真堂立在贡院东南一隅,堂未至,灯先见。

几人绕过三道廊,才见得那院外已密密麻麻挤了一层人。

堂门还未开,门前却早被候讲的考子围得个水泄不通。有人席地而坐,裹着棉袍缩成一团;有人嘴里叼着干粮,手里还捏着《时政要略》翻得飞快;更有两人背对背坐着,一人念题一人背文,背得错了就拿小竹板敲一下。

堂门上挂着一方布帛,墨字写着:

「春闱讲策·初冬开讲」

褚清芸吹了声口哨:“今儿这仗,打得真早。”

宝桃儿一脸震惊:“这都还没开讲呢……他们咋跟打了鸡血似的。不是,那边怎么还有人把屋子都给搬来了?”

几人目光不自觉望向一侧——

堂院东角临时搭起一处廊亭,帘幔掩映,暖帐罩炉,几名仆从低声伺候着,竟还有炭盆、茶案一应俱全。与周围挤作一团的考子相比,那里简直是京城沸鼎街上的一处雅正茶座。

其中一人斜倚茶案,身着云纹锦袍,袍角压着一角折卷,神情疏懒,仿佛早已忘了今夜是何事。

男子眉目生得极俊朗,眼尾微挑,天生带着几分懒意,倘不细看几乎要误以为哪来的纨绔公子。

可细一望,此人端盏品茶,盏盖轻覆,手腕微动之间,拇指一只翡翠扳指被热气氲得发亮。

人声鼎沸间,他却始终如坐云外,眼中无浮色,唇边却似笑非笑,像是个旁观者。

韩璟,当朝丞相独子。

褚清芸低声哼了声:“京中这位,传说提笔可破策,一语可止辩,就是懒。年年都说不考,不知这回太阳打那边儿出来了,他竟然跟我们半夜抢这蕴真堂的座。”

萧令仪话声不高,却一语中的:“听说——似乎是因为丞相大人。”

褚清芸一愣:“他爹?”

“嗯。”萧令仪轻轻点头,目光淡淡,“传言韩璟这次若还不考,丞相便要与他断绝父子之名。”

“……啧。”褚清芸低声咋舌,“家法挺狠啊。”

萧令仪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喃喃道:“今年春闱恐怕是不比往年,贵子云集、题关极重,连韩璟都被逼得下场,这策题——必有风雷。”

话方出口,忽听“吱呀”一声——

堂门开了。

瞬息之间,原本懒坐的、蜷睡的、低声背书的,全都倏地站了起来,宛若战阵众将听鼓,动若雷震。

守门的吏员举起灯笼高喊:“各省考子,依籍次序入座,迟至者当外坐听讲,不得扰内堂!”

褚清芸眼睛一亮:“快!快进去抢阵地!”

三人一动,宝桃儿已“嗖”地背着包冲上前。

初冬夜风凛冽,数百考子逆风抢座。

此刻的蕴真堂,哪儿还像什么讲学之地,根本就是——第一儒生战场。

·

好在她们来得早,阿尧和宝桃儿冲在前面,几人终于在右前方角落里占到了几张青矮榻——虽不是真正讲席正中,却也已算“临阵前沿”。

夜风不止,堂外渐有白霜浮瓦,堂内却静得出奇。

最初还有人低声念书、背题押点,但时间一长,疲惫终还是压过斗志,不知从何处起,一两个便裹着披风靠着睡了。

不一会儿,整间蕴真堂里便多出了断续轻鼾,有人抱卷斜倚,有人直接和衣而卧,有人翻身发出“咚”的一声,引得旁人梦中抽噎。

宝桃儿也熬不过去,卷着个小毯子窝在褚清芸和阿尧那头打起了盹。

萧令仪性子稳重,亦坐得端正许久。可风过堂前,她也最终还是倚着几册旧卷,微微阖眼,沉沉睡去。

瞿宝砚仍旧不觉困乏。

她裹了件大氅,手中仍捧着那本《会典精解》,指腹一页页摩挲翻过。

她并不是紧张,只是觉得这夜静得沉,正适合读书,又仿佛等待着某种即将开启的喧哗。

翻页间隙,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只见堂前堂后、柱角檐下,满堂皆是横七竖八的青年学子,披被而卧,或坐或躺,姿态各异。

莫名的,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叹。

这便是天下读书人,奔了千里、越了风雪,半夜抢着一场讲策,只为明日听一两句“可能出的题”,哪怕困成这样,也必须要来。

她轻叹着摇了摇头,又接着低下头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终是微沉。她合上书卷,倚着身后矮案打了个盹儿,仿佛只是一呼一吸之间——

忽听耳边有人轻唤:“小姐、小姐!”

是宝桃儿的声音。

“小姐,座师先生们来了!”

瞿宝砚睁开眼,轻轻应了声,慢慢起身,抬头望去。

堂前角的灯芯燃尽,堂外天光大亮,整个蕴真堂仿佛从沉眠中苏醒。

只见讲坛前只有一盏朱漆灯稳稳燃着,堂中正门一开,几位长者缓步入内。

为首者一袭深青官袍,手中执着竹卷,神色冷峻,眉目削刻分明。未开口,先开了气场,像是这屋里所有动静皆逃不过他的目光。

宝桃儿悄声问:“那是谁?”

“杜清严。”褚清芸低声接道,“今科座师之一,户部出身,号称‘策题鬼手’。说话一字不带重的,批策时那是写得满卷红字,把人活活吓死。”

随他之后,第二位座师身量清瘦,气度温文。走入时脚步极轻,似乎生怕扰了满屋文气。

“这第二位是张牧原,礼部旧人。”萧令仪低声道,“最擅问答、论势,策评如棋局,一眼就能看穿你文章里的漏洞。也是如今礼部那些堂官的大前辈。”

“还有一位未见——”瞿宝砚道。

话音刚落,第三人缓缓踏入,未穿官袍,亦无章佩,身着一件半旧素衫,拄着竹杖而来,须发皆白,却眼神清亮如电。

全场一静。

“——那是前朝中进士、太学讲书十载的白砚生。”褚清芸眼一亮,“这位是真正的‘策坛活石’,许多当朝高位的御史、侍郎,可都是他当年讲堂听出来的。”

三人入座,各执一卷。

杜清严抬眼,望了一圈满堂:“今科考子,三十六省皆到。你们愿挤这一夜,便是知此地为何而设。”

他声音清冽,带着一丝官气惯有的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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