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想讨好自己，樱川鹤子能意识到这件事，但做出来的行为却只让她感觉古怪。

慢慢的，她明白了，一切都是因为他太扭曲了。

很多事上波本都能做到尽善尽美，但唯独与人真诚相处，他做不到。

他抱着功利心和胜负欲去接近每一个人，只维持表面关系，他可以做到100%的成功率。但他似乎并不想只和她维持点头之交，一旦剥开公式化交友的皮囊，波本开始手足无措了。

他在此方面完全是个一无所知的新手，是个蹒跚学步的幼儿。他做不到诚实交流，又想赢，天下就没有这么完美的选项。

樱川鹤子冷眼看他伪装本性接近自己，得不到想要的反应，被迫换另一种方式，依旧无用。

他开始深入了解她的喜好，与她谈论专业知识，呆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到她没时间去找诸伏景光。他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亲昵，到了一种旁人都看出端倪的程度。

但这一切都是没用的，没有人在感知情绪上超过樱川鹤子。

她只是用一种疏离的眼神，平静的口吻，接收他的一切信号，不给出一个回应。

贝利尼朝窗外的身影抬起下巴，小声道：“他真的没有在为难你吗？”

樱川鹤子摇头。

在外人看来，波本与她的接触，都是他换了种手段排挤她而已。有脑洞大的，还往‘他在追求她’的方向猜。但波本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吧。

她在他身上持续地感受到一种，与他微笑的脸不同的情绪。两人和解的隔天，他的情绪还是高涨的，一个星期后的今天，他只剩下了迷茫和躁郁。

樱川鹤子有预感，波本的临界点快要到了。

“我还好，反倒是你，没出什么事吧？”樱川鹤子问贝利尼，她指的是前段时间的组织彻查事件，虽然贝利尼还能好端端地呆在这里，不代表他就是安全的。

得益于她的身份，樱川鹤子既可以从诸伏景光那里得到最新消息，也可以直接接触贝利尼。两方交叉比对信息，她知道调查还没结束。

贝利尼也摇头，露出愁容。

混日子的后果就是，信息拿不到一手的，出了事的反应很滞后。他就算想试探组织对他的态度，也无从下手。

枯坐着也是无用，贝利尼推门出去。听到动静的波本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秒，站了起来。

贝利尼却因为刚才那个眼神，心开始狂跳起来。他慢慢坐进另一侧的沙发，回忆着波本看死人一样的眼神，脖颈后冒出一片冷汗。

波本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回头问他：“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没任务吗？”

此时再看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但贝利尼的心脏依然跳得很快，他大剌剌地翘起二郎腿，“我等人。”

等得是谁不言而喻。

波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推门进入诊室。

“稍等一下……是你啊。”

假装整理文件的樱川鹤子抬起头，愣了一下才露出和善的笑：“预约的时间是还有十五分钟才到，是要提前吗？”

波本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这种套话，你是故意拿来敷衍我吗？”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樱川鹤子垂着眼睛不看他，波本的后槽牙咬了咬，先松缓了语气：“我待会还有事，不会留下来。”

樱川鹤子缓缓抬起眼皮，“需要我跟随吗？”

这几天，波本总是时不时找机会带她一起出去做任务，虽然她也就只能杵在车旁边，但他就是乐此不疲地从诸伏景光手里劫走她。

波本先是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你不用跟着去。”

难道我还要谢谢你吗？

不过什么任务能称得上危险……看着波本略带希冀的眼神，樱川鹤子微微蹙起眉头，温声道：“那你可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受伤了。”

波本的脸色可算是缓和了，骤而又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对她的。

“以后贝利尼的预约你都不要再接受了，”怕她会误会似的，波本快速说道：“你也离他远一点。”

波本走后，樱川鹤子把他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贝利尼，盯着他凝重苍白的脸，问有没有头绪，或者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我不知道……”贝利尼摇头，抱着脑袋一言不发。

瞧这个笨样，蠢死他得了。

樱川鹤子提醒他：“你得断掉和那边的联系。”

“你不明白，”贝利尼说：“他们不需要拿到证据，只要排除到最后，我最有嫌疑，我就必死无疑。”

“那他们为什么现在不来抓你，还让你四处溜达？”樱川鹤子问。

贝利尼猛抬头，对啊，为什么组织没有处理他。

琴酒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如果他的嫌疑真的是最大的话，他早就吃枪子了，怎么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但要说他完全没有嫌疑是不可能的，否则波本没必要告诫樱川远离他。

两个人一阵相顾无言，樱川鹤子突然想起：“波本说的那个任务，你会参加吗？”

见贝利尼摇头，樱川鹤子对他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给诸伏景光打过去电话。

电话那头嘈杂的环境音，似乎是在街道上，风呼啸的声音也盖不住商店的音乐。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寒暄了一阵，樱川鹤子才进入正题。

“景光，刚才波本又来找我了。”樱川鹤子说。

诸伏景光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连声问她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只是有件事我很在意。”樱川鹤子说：“波本他提到自己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我在想会不会你也要参加，很担心你。”

诸伏景光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立刻回她，而是问道：“……鹤子担心我什么？”

还以为能听到重点的贝利尼挠挠脸，尴尬地把脑袋移开。

樱川鹤子：“担心的很多啊，担心你身体没有恢复好，担心你又不好好吃饭，最主要的还是担心你会被波本欺负。”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呼呼的风声灌进来。樱川鹤子抬高音量叫了他一声：“景光？你没事吧。”

“不用担心我，鹤子，我会处理好一切。波本他没机会招惹我的，放心。”

樱川鹤子烦躁地抠了抠手指，忍不住在贝利尼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白眼：“所以说，你们还是一起出任务吗？”

诸伏景光的嗓音很柔软，即便失真的情况下，也能感受到他浓烈粘稠的情意：“是啊，还是关于上次的名单。不过这次情况比较麻烦，可能要外出两三天。”

樱川鹤子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再跟他兜圈子了，拉扯两句就扯谎挂了电话。

她看向贝利尼，总结道：“你被排除在圈子之外了。”

即便有靠山，樱川鹤子依然每天都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因为她知道组织是一个很残酷的斗兽场，做不出业绩，完不成指标是会被淘汰出局的。

第一次任务没叫贝利尼，可以说是琴酒等人胸有成竹，觉得不需要出动那么多人。但有了一次惨败之后，第二次任务也没叫他。

不用樱川鹤子继续说下去，贝利尼自己就面色凝重地开口：“你之后就不要再联系我了。”

他被排除在众人之外，完全是因为他身上的嫌疑最大。不管第二次任务成败与否，他也只剩下两三天了。

贝利尼站起来，樱川鹤子也跟着起来，但才走了几步，就双腿一软摔倒了地上。

贝利尼就像没看见她一样，推开门头也没回。他的背影逐渐变成一团白雾，渐渐又变成了八面惨白的墙，不断地朝自己挤压过来。

樱川鹤子趴在地上，只感觉自己像趴在木马身上，一晃晃的，晃得她好想吐。

“你要是吐在我身上，我可把你丢下去了。”

熟悉的声音擦着她的耳朵飘远，樱川鹤子用力地张开眼，把胸口恶心的感觉咽回去，虚弱地开口：“禅院甚尔，你的肩膀镀铁了吗，老娘的胸都凹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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