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得了紧紧盯着白承锋的神情,脸上笑容依旧,眼珠深处的情绪却又冷又静。
白承锋垂下的眼皮又抬了起来,一双寒光四射的利眸直直看向她。
沈得了立刻从眼底漫出笑意:“你好哇,老乡。”
白承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去,挺直的脊背往后靠住了椅背。
他微微后仰着头,闭起了眼睛,两条剑眉动了动,终于狠狠地拧在了一起。
沈得了笑眼不变,一手撑着膝盖,食指敲了敲,望着男人利落绷紧的下颚,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大哥哪年人啊?”
视线里,白承锋仰起的脖颈白皙而修长,在她话落的瞬间,颈上的喉结滚了滚,牵动了颈侧青紫色的脉搏跳了下。
沈得了一览无遗,视线从他压抑滚动的喉结往上看,看见他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她似乎了然了什么,坐起身,问:“我是今天才到这里的,白大哥你呢?你穿的时间不早了吧,集团都创出来了,了不得啊。”
白承锋猛地睁开眼,几近狠厉地剜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声音像从胸骨后剖出来的,带着碾碎一切的血腥意味,偏音调不高,所以落入耳中是血腥又压抑的声音。
沈得了惊了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没说错话啊。”
白承锋握紧剑鞘,“这间院子的人平生最恨有二,一是魔,二个就是你嘴里的这些……屁话!”
“不知者无罪嘛,”沈得了无措了一秒,又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少年天真,或者说无赖,总之很讨人厌,“白哥给我科普一下咯,我以后肯定不会犯了。”
白承锋握剑起身。
转身走之前,又顿了下,还是停下脚步,站着望向坐在椅子里的沈得了,冷声道:“这个世界不好玩,你要是想活命,趁早滚蛋吧。”
沈得了眼神一闪,抬头道:“那白大哥怎么还留在这儿,我看你留在这儿很不开心嘛,干嘛不让系统带你回家?”
白承锋沉默半晌,背过了身,平声静气地说:“……系统一百年前就消失了。这儿已经是我的家。”
沈得了眯了眯眸,“不是说死了就能回去了吗?”
垂下眼皮,余光却始终关照着侧前方的男人,他没说话。
沈得了说:“我有两个朋友,他们到一个乱世里玩,后来把自己玩死了,就回家了。”
“没有这样的机制。”
白承锋说:“他们的系统只是趁他们没死透,结束了他们的游戏而已。”
“游戏……”沈得了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白承锋转过身子,目光重新把她打量了一遍。
“你穿来的时候是公元多少年?”
沈得了神情一僵,她偏过脸,想了想说:“2725年。”
白承锋抿了抿唇,“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我是2625年穿来的,那时候的降维穿越技术还不成熟。”
沈得了扭过脸,“确实很不成熟。你难道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时代的穿越先锋?”
“为了好玩罢了,”男人的眉眼低垂,看不出喜怒,“你现在几岁?”
沈得了往后倚着椅背,很满意地笑道:“十七岁。”
白承锋勾起唇,半笑不笑了下。
“十七……跟我一个年纪穿来的。”
沈得了咧唇:“你看起来很后悔?”
白承锋没接过她的迷雾弹,平静道:“系统消失的那二十年里后悔,现在没这想法了。”
闻言,沈得了话锋一转:“你怎么弄到穿越名额的,我朋友说这玩意可难弄了,这可不是钱的事。”
白承锋缓缓道:“降维公司总裁姓白,如果我妈还活着的话……”
沈得了:“当然,还姓白。”
她继而道:“我似乎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个死在游戏里的太子爷?”
白承锋不自觉攥紧了剑柄,手因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着,但他的表情还无波无动,维持着冷静:“如你所见,我没死,我只是回不去了。”
话落,他忽然看向她,“你怎么来的?”
沈得了含义不明:“和你一样。”
白承锋面色发冷,“骗,继续骗。灵魔大陆的时空通道早被公司设置为永不启用了,你怎么可能进得来。”
“和你一样,”沈得了对白承锋眨了眨眼,“就喜欢破坏规矩。”
白承锋长眸微眯,“你那两个朋友呢?”
沈得了有瞬间的发怔。
她很快重新挽起笑容,“死了。”
白承锋:“你刚才说他们回家了。”
沈得了长睫微动,她抬起眼帘,微微笑着对他说道:“我的意思是,在那个乱世里,他们死了。至于回家,是白大哥你说的。”
白承锋指腹摩挲了下剑身,他拉过椅子,坐下。
沉默了会儿。
他转头问她:“你来这儿之前还到过哪个朝代?”
沈得了上扬的唇角微平,“四王混战。”
她说完,似笑非笑:“白大哥好聪明,我都说是我朋友穿过去玩的,你怎么不信呢?我就不能第一次穿越吗?”
白承锋面无表情:“合同第一页就是保密守则。你朋友除非想背上天价负债,否则不可能在现实世界里,跟你分享穿越体验。”
沈得了表情微僵。
“是吗?”
他们怎么没跟她说呢。
……也对,她是乱世土著,他们是后世的,大家以后不可能再见了,保密的事说不说都无所谓。
沈得了双臂搭在扶手上,闲适起来:“被你看破了,我就不瞒你了。没错,我刚从另一个时空穿过来,对这儿还不熟呢。没想到这里也能遇到老乡,相聚就是有缘,白大哥可不能不帮我啊。”
“我帮不了你。”
白承锋声音冷淡,“让系统带你回去,以后也别来了。”
沈得了摊手,“对不起了,我或许忘了说,我一定会留在这里的。”
白承锋眸露寒光,“你以为我在开玩笑?要不想永远回不去,就给我立刻滚蛋!”
“回不去了。”沈得了摇摇头。
白承锋忽顿住,漆黑的眸珠一动不动,“你……”
沈得了点点头,“对啊白大哥,我和你一样,我们是彻彻底底的一路人了。因为我的系统……”
她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无奈下掩藏的后悔:“好像死了,或者说,也抛弃我了。”
……
白承锋闭了闭眸,腰间跨着的长剑因感知主人心境,而微微晃动了起来。
长剑低鸣,不过一阵,又被主人用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住了。
男人微哑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这个漏洞已经被修复了。”
沈得了:“或许是因为它没有被修复的需要。”
白承锋怔了怔,而后起眼,对她笑了下。
“也是。只有自不量力想要修复漏洞的人,才会掉进漏洞里。”
沈得了问:“这个世界确实不大正常呐,我看这世界里的人也都怪怪的。”
白承锋说:“你想说婆婆和矢明?他们不是怪,是怕。”
沈得了追问:“怕什么?魔?”
“你问的很有指代性,看来你也不是完全的无知。”
这男人不大好惹。
面上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心里却把她的话每个字都算过了一遍再回答。
沈得了笑,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我知道的不多,除了知道魔和修士有血海深仇外,别的不了解。”
沈得了保证:“这些事我真没有骗你的必要。我想做修士,跟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白承锋摇摇头,“你骗我不骗我,我也没有知道真相的必要。”
“要求真相是你这个年纪的人才在意的,于我,已经不重要了。”
他说:“所以你不用自证什么。你只要不是魔,不伤害我的朋友亲人,我就不会伤害你。”
真是自谦。
自谦到一种小心翼翼的地步。
沈得了稀奇了:“你和我那两朋友不一样,他们见到我的时候,带着穿越者特有的傲慢,好像能穿越时空就能叱咤风云了。而你的要求就很小,竟然只是保护好身边人吗?”
白承锋面容微展,虽然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能看得出一丝温和。
他还是第一次对沈得了露出这样的表情。
用一种类似长辈的眼神对待她近乎狂妄的结论。
“如果你只有一条命,还生在这种命悬一线的世界里,你就不会觉得保护别人是一件小事。”
白承锋缓慢地抽出了剑,剑身射出耀目的寒光,雪白的剑光映着他的脸,照得他面容模糊。
“这把剑是我这个世界的父母送给我的,”他垂眼望着剑身,道:“他们待我很好,但我总跟他们亲近不起来,我总以为我能回去。”
沈得了视线随着那柄剑,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那剑上的寒光也渗人毛发的冷。
这是一把绝世神兵。
剑身上抚上了一只修长的手掌,白承锋轻轻抚着寒剑,对她说:“但当他们被魔杀光时,我才知道我回不去。”
“这是个绝对孤岛的世界,进得来,出不去。你必须把这个世界当成真实世界,把所有人当成真的人,才能活下去。”
“当然,”沈得了忍不住道:“我能摸一下你的剑吗?”
白承锋扶剑的手微停似乎没料到她话题转换如此之快。
也没料到,她对自己回不去的事实如此毫不在意。
他看向她的脸,少女还带着两分青稚的面容上,眸色因变成了乌黑,少了金眸的灿亮,而更带上两分纯粹的稚嫩。
这双乌黑纯稚的眸子里,现在正闪耀着一种专诚的喜爱光彩。
白承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剑,而后抬头问道:“你很喜欢剑?”
“我当然喜欢,尤其是你这把,”沈得了手痒得不行,两颗眼珠子只顾盯着那把光可鉴人的好剑,羡慕道:“我的铁匠锻造出来的兵器远没有你的这把锋利,虽然杀人利落,可是用不了多久就会生锈,卷刃更不用说了,总要我换剑……”
白承锋:“你因为什么要经常换剑?杀了很多人吗?”
沈得了面不改色,“……都到乱世了,不上战场说不过去吧?”
“当然。”白承锋点到为止,“亲身参与到结果既定的历史中去,看见书本上的历史命轨如自己所料地展开,和书本上的人物相遇,让自己参与历史的妄想成为事实……确实,这是件很热血的事。”
他把剑擦了擦,不再说什么,将剑柄一端递给沈得了。
“只是,你现在提得起剑吗?”
沈得了哼了声。
她十七岁那年就在战场上搬尸体了,两具尸体她抗在肩上就能跑,一把剑怎么可能抬不起来?
看着剑柄,她颇为自傲地伸出右手,单手握住剑柄,往上抬起——
“我……!?”
剑柄丝毫不动。
应该是饿了,没力气。
沈得了咳了声,拍拍手站起身,双手上阵,气沉丹田,一鼓作气——抬——
“……”
根本抬不起来一点。
沈得了猛地卸下气力,大喘了下,倒在椅中。
白承锋望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没有嘲笑她,他拿起剑,轻而易举地拿起它。
把剑送进剑鞘,眼前的光一下暗了很多。
白承锋倚着椅背,刚才剑光里看不清的面目,忽而在昏暗里变得极其清楚。
他的声音很淡漠,表情称得上空漠。
他对沈得了说:“历史是已知,现实是未知。你凭借着先知在乱世里大杀四方,但是对这片大陆,一切事情都在朝着更黑暗发展,你预知不了,你的不自量力,只能让你成为被杀的一方。”
沈得了呼吸平缓了,才说:“既然预知不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反杀?”
当真少年轻狂。
白承锋笑了下。
他说:“因为我一百年前,和你一样。”
只加了个前缀,他便用她先前的回答回敬她。
一样?
一样吗?
一个能活两次十七岁的人,可和世上任何人都不一样。
沈得了冲白承锋弯了弯眸子,“历史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已知。”
她是其中一段的亲身经历者。
他口中所说的书本上的人物,她恰巧占着一个位置。
他所说的历史书,她不才占了两页。
她那两个后世朋友,是慕她名而来。
所以,她每一步都没有所谓的先知。
她从来都是从未知里走出来的。
“白大哥,我觉得,你的理想可以再大点。”
沈得了笑容明媚,刚才暗下的天光似乎都因她的笑容回亮了起来,“我呢,我也保持我的想法,继续想做个修士。”
白承锋唇角微抿,“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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