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云锦也是做过人母的,当然明白张氏的意思。
难为张氏在儿子的新婚之日,如此坦诚地道明……卫霄身患隐疾。
入洞房已经让兰云锦够呛了,还要圆房。
张氏这一颗心惴惴然,她盼着长旸娶媳,今日得偿所愿,新媳又是从小熏着书香养育的,她知足了。
缺憾的是,长旸的病,她不敢问情况,也不敢插手请大夫给他看。
卫霄的病不是先天就有的。
十三岁左右的郎君,便开始需要通房丫鬟服侍他们。
张氏疼惜卫霄在战场鞍不离马,吃尽苦头。
且到了该启蒙的年纪,她前后在府邸物色了不少伶俐动人的小丫鬟,叮嘱嬷嬷手把手的教,能让卫霄回来放松放松。
张氏以为这是对儿子好,没想到竟害得他举而不坚,至今房里都没有通房丫鬟。
其实这举而不坚并非丫鬟亲口说的。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氏不清楚。
丫鬟哭哭啼啼的,死活不肯说。只道伺候郎君的事,她搞砸了,要夫人降罪。
她旁敲侧击地问长旸,才知儿子突患隐疾。
儿子害病,做母亲的殚精竭虑,到处打听民间偏方,补阳的食疗,偷偷添进卫霄的膳食。
四年了,不见丝毫成效。
良久,兰云锦垂眸道:“婆母,儿媳出嫁前,府邸的奶娘曾教导床笫之事,儿媳虽对此愚钝,但能理解一二。今夜跟夫君圆房,儿媳会和夫君慢慢摸索。”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张氏很满意兰云锦的答复。可转念想想,这是人家兰府教女有方,知书达礼。
若换做长安城的泼辣娘子,嫁过来才知道夫君的不能同房尽欢爱,必定骂他们辅国将军府骗婚。
张氏的笑容多了几分苦,若是长旸今夜俘获不了儿媳的心,小夫妻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英娘,长旸若让你今夜受委屈,明日婆母替你收拾他。”张氏自觉亏欠儿媳,年纪轻轻的叫人守活寡,以后要千倍百倍的弥补她。
兰云锦淡笑,应道:“儿媳记着了。”
窗间炽烈的光芒渐渐柔和,长安城的暖意要比洛阳浓。
天色将晚,张氏说:“我得去瞧瞧你公公,他一喝酒就容易醉。”
卫霄的父亲卫毅在长安结交的知己尽是些酒蒙子武将,张氏若不盯着,心里不踏实。
兰云锦欲起身相送,让张氏拦住了,“英娘,你先歇着,若饿了,叫喜娘给你拿吃的垫垫肚子。”
***
明黄的满月仿佛刻在厢房西面的窗棂纸上,与房内红烛交错闪烁。
兰云锦端坐在榻边,出神地望着案台的灯盏。
她特别抗拒圆房这件事。
幸亏卫霄身患隐疾,从张氏的话里,兰云锦猜测卫霄不能行房事,这正合她的意。
即便上辈子她做过人母,但那孩子也不是她生的。她已经忘却男女云雨的滋味,裴业活着跟死了并无区别。
相敬如宾、形同陌路的夫妻,连牵手都嫌别扭,何况如胶似漆的在榻上亲热呢。
裴业死后,她掌管着国公府的大小事务,使得外人听见国公老夫人的名号,皆叹是个厉害的主子。
被人尊称为“老夫人”,兰云锦便和这称呼套牢了。老太太要做的事,她都尝试着去做。
久而久之,她也确实成了头发花白,脾气古怪的老太太。
喝茶看戏、调香焚香、教育子孙,疲累了躺在榻上睡半天,兰云锦过着这样的日子,直到身死。
“娘子——”玉蝉迈着碎步,她刚从耳房出来,同那儿的小丫鬟吃了两杯酒,眉梢染喜色。
兰云锦见玉蝉的神情,笑问:“跟小丫鬟们处的不错?”
玉蝉弯眉,眯眼说:“托了娘子的福,小丫鬟争着抢着请奴婢吃酒。”
言毕,玉蝉对喜娘行礼:“奴婢玉蝉,有劳阿嬷陪我家娘子。”
喜娘捂嘴笑道:“在洞房陪娘子,是我的福分。”
此刻,房门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个时辰来的,自然是新郎官。
喜娘的脸色瞬间严肃,她带玉蝉去了外厅。
兰云锦抬起团扇,遮挡脸庞。要和毛头小子共度一夜,真荒唐。
她还没放下前世的架子。
有迂腐的观念包裹,像摆在书房的老古董,轻蔑地看不起任何比她年数小的花瓶瓷器。
外厅的烛火熄灭,喜娘和玉蝉出了厢房。
兰云锦的手泛酸了,她嗅到一股皂角的味道,带着不是那么浓郁的酒香。
婚宴上,卫霄的兄弟念及他今夜要做人生大事,所以绝不灌醉他,寥寥地敬三两杯酒作罢。
卫霄走近屏风,看白日拜堂的新娘坐姿周正,如捏好的木偶娃娃,毫无生气。
他不喜欢木偶娃娃。
卫霄问:“举着扇子不累吗?”
兰云锦闻言缓缓移开团扇,拜堂时模糊的轮廓清晰的展现在眼前。一身英气少年派头,绾髻束发,面貌俊朗,挺括的身材撑起婚服。
他倒不是兰云锦想象的那般粗糙自卑。
粗糙是她对武将固有的印象,至于自卑,若男子下面的器具不中用,他难免自馁畏缩。
兰云锦收回目光,低声道:“不累。”
卫霄兀自坐在桌案旁,托盘上摆着盛酒的杯杓。
兰云锦主动走过去,两人心照不宣地饮完合卺酒。
酒水除了高粱的味道,还掺杂了别的东西。
兰云锦识香,品尝的珍贵名酒不计其数,把嘴巴练就的颇是挑剔。
她暂时尝不出掺的是何东西。
入喉辛辣又甜,不消片刻,口腔和舌头开始发热。
气氛有些紧绷。
兰云锦察觉卫霄在注视她,于是直白地与他四目相对,唤道:“夫君。”
卫霄问:“我看了母亲给我的庚帖和文书,你有个双胞妹妹,是么?”
兰云锦答道:“是。”
卫霄所指的文书,是夫妻成婚前,因不能见面,而请家族长辈撰写的文章。记载二人幼时,每年的生辰宴,过往发生的重要事件,以便夫妻提前了解。
兰云锦不记得卫霄的庚帖文书的内容,她和阿姐交换的紧迫,哪有工夫去看这些。
“夫君累了一天,我帮你宽衣吧。”兰云锦说。
卫霄不允她给他脱衣。
他习惯在军营的作息,今夜要跟妻子共枕——卫霄的思绪躁动着。
尽管他未生杂念,可衣料笼罩的,沉睡的欲_望,已被纷乱的情念激醒。
若兰云锦仍是少女,兴许会面红耳赤,不甚了了。
卫霄拒绝她,她并不尴尬。
“那夫君先熄灯吗?”兰云锦边说边回到床榻。
妻子的声音似水,涓涓动听。
卫霄沉默着,他拿交刀剪掉烛芯。
轩窗关着,在黑暗中,他脱去婚服,留了一件里衣和亵裤。
亵裤鼓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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