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小将军杜建嘉今年四岁，头上鲜亮的红绸带绑着双丫髻，由于整日的到处跑动如今已有椅面高。放在后世，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

“建嘉。”她的春桃阿姨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走路时得扶着腰，没法抱她，拉着她的手指着校场道：“这些正在训练的都是你爹娘的兵。”

校场上，士兵们穿着只覆盖胸腹的板甲，握着长枪列成方阵，随着校尉的口令，一手举着盾牌，整齐地向前刺击，喊杀声裹着风飘过来，影影绰绰地传入杜建嘉的耳中。“他们为啥要训练啊？”杜建嘉仰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奶声奶气道。

“因为如果不训练的话，他们上战场打仗就不知道怎么打。”虽然春琴阿姨抱她更多，春柳阿姨也一直能看见，但杜建嘉就是更喜欢春桃阿姨。

其他阿姨叔叔都跟她娘一样把她当小孩子，只有春桃阿姨把她当一个可以沟通、可以理解她话的对象。

甚至她那个讨厌的堂哥还逗她说：“叔父已经打了半年仗了，建嘉不会看到爹爹又要不认识吓哭了吧？”她奶娘还傻傻地跟着说：“建嘉可不能再怕爹爹，将军要生气的。”

她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她四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她知道穿着最亮的铠甲的那个就是爹爹！

“那打仗应该怎么打呢？”四岁的大孩子杜建嘉不肯善罢甘休，继续仰着脑袋刨根问底。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春桃阿姨笑了一下，她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但笑起来整个人充斥着母性的光辉，反正比杜建嘉亲娘温柔多了。她没有像其他大人那样说等你长大了就懂了之类的话，而是试图俯下身和杜建嘉讲话。当发现自己由于怀孕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后，便抚摸着杜建嘉的头耐心道：“建嘉你跟小伙伴打架的时候，怎样才能打赢呢？当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时，阿姨就告诉你怎么打仗才能胜利。”

怎样打架才能打赢？小杜将军陷入了人生中第一个问题。

奶娘说春桃阿姨是在规劝自己不要老是打架。杜建嘉才不相信。春桃阿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非常认真，她觉得春桃阿姨是真心想告诉她问题的答案。

虽然奶娘对她非常好，每天给她梳好看的辫子，晚上给她讲故事，还在杜建嘉做娘布置的功课时给她打扇子拍蚊子，是除了爹娘外公外婆大姨母舅舅舅妈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但杜建嘉觉得她有点笨，说的话未必可信。

娘自己编的《算术》，杜思嘉觉得上面排成一排两排的桃子葡萄可好看了，比书坊里刊刻的那些满是字的传奇本子还有意思，上面的算题可简单了，可她拿着册子跟奶娘比划了半天，奶娘还是算不出来“酉时加三个时辰是几时”。

连十二时辰的加减都不会算，可见有多笨！

小杜将军决定找自己的副将和军师们商量。勤思坊72座宅院里，认识的年龄相仿的小伙伴都被威严的小杜将军召集到了一起。

结果人还没聚齐，杜小将军的“敌人”——韦刺史带来的小儿子韦二郎就凑了过来，对着她做了个鬼脸：“你就是知道怎么打架也学不会打仗的！因为你是个女孩子！打仗的都是男孩子！”

“你一个岭南獠子懂什么！”小杜将军的副将，她奶娘的女儿花姑生气了。“大家冲啊！”

两方人马就这样扭打到了一起，有的扯衣角，有的拽头发，还有的干脆抱着对方的大腿摔，最后在小杜将军的指挥下把人压在地上揍，直到双方家长闻讯赶来，才把这群闹哄哄的孩子拉开。杜小将军那个讨厌的堂哥杜建思赶来时，还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带着点吓唬：“我若是叔父，定要好好管教你这个女儿。女孩子这么野，以后长大了都议不了好亲事。”

“我若是叔父，定要好好地管教你这个女儿。女孩子这么野，以后长大了都议不了好亲事。”他吓唬杜建嘉。小杜将军撇了撇嘴，心想，我又不是你女儿，我爹自己还忙着打架呢。不过她看得出堂哥并没有因为她打架生气。

堂哥肯定也想揍韦刺史他们家的人！大人们就是麻烦，明明心里不爽，却不能像小孩子这样痛痛快快地打架。杜建嘉被堂哥押送给奶娘后，坐在院子里的樟树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得出了这个结论。

*

小杜将军回到家，觉得自己琢磨出了春桃阿姨问题的答案，叽叽喳喳地到处说。

奶娘太笨，她才不告诉奶娘。她先去找了春琴阿姨，春琴阿姨正坐在窗前的桌边，桌上摊着厚厚的账本，手指拨着算筹，听她说了一半，就头也不抬地说：“建嘉乖，阿姨要管家记账，没空听，你去找你娘吧。”

春琴阿姨就是在敷衍她！谁不知道娘最近忙着学堂的事，天天跟喻平大匠、李春先生他们商量工商书院的课程，就是因为太忙了才让春琴阿姨管家的。不过小杜将军还是听话地去了娘的书房，结果娘一开口就让她坐下来，照着桌上的字帖临写《千字文》。

小杜将军最讨厌练大字了！墨汁老是沾到她的手上、脸上，把她弄成个“大花猫”，上次还被小伙伴们笑了好几天；而且她要是拿着毛笔在墙上涂画，娘还要打她手板。

最后小杜将军勉为其难爬到了婷婷姐的床上，趴在婷婷姐耳边故作神秘道：“春桃阿姨跟我说了打仗的秘诀！婷婷姐你想不想做大将军啊？”

她婷婷姐果然中了计，主动开口成为了今夜小杜将军的陪寝大人。晚上两人躺在温暖又柔软的被窝里，郑婷婷搂着小杜将军问：“春桃阿姨跟你说了什么呀？”

小杜将军得意地说“春桃阿姨说了，打仗和打架是一样的！只要我知道打架就能学会打仗！”见郑婷婷要伸手挠她痒痒，小杜将军赶忙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外婆之前就说过，她比娘小时候聪明多了。娘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楚，可她能把奶娘讲的《目连救母》的故事，还有跟着娘去桐庐玩时看到的严子陵钓台、富春江的景色，讲给来做客的大人们听，大人们都夸她讲得有条有理，特别通顺。

果然，婷婷姐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话，还接着问：“那你现在知不知道怎样打架才能打赢啊？”

如果是奶娘，肯定就只会念佛喊菩萨，然后让她睡觉了！她得意地坐起身，掰着小手指头数：“首先，人要多！只要我们人多，后面的都不用管，随便揍就能赢！”

郑婷婷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被小姑娘恼羞成怒地推搡了一下。“然后呢？”她慈爱地说。

“如果人数相等，就靠手里的武器！弓箭比刀好，刀要比赤手空拳要好。但是要会使，不能被对方抢了去。上次我们到李姐姐家里玩，看到她丈夫想要勒死她，就是抢了他的白绫让他没办法的。”

郑婷婷认识杜建嘉口中的李姐姐，是个当地落榜书生的妻子。她娘家一定颇为有钱，因为勤思坊的宅院就是拿着她嫁妆买的。但那个落榜书生被韦诸看重，在不知他家里情况时有意将大女儿嫁给他拉拢。当天晚上就发生了这件事。

韦诸毕竟也要面子，再也不开口提起此事。李娘子也立刻带着仆从回了娘家。虽然目前还没有去官府办和离，但想来破镜难重圆。

“我们建嘉真聪明！这就想到了这么多要领。”郑婷婷有些困了，便夸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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