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话音刚落,一支羽箭飞来,正钉在此人两眉之间,他当场倒了下去,吓得一堆流民不敢再发声。胆大的人偷偷张望羽箭飞来的方向:
不知何时,那里已经停着一队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弓箭的队伍。
为首者器宇轩昂,身着窄袖锦袍,正是留守吐谷浑的阴山安乐王慕容宣彻。在他的身边,俨然是鸣沙主簿吴钩。
“想清楚,你们聚集围攻县衙,是谋逆叛乱,罪无可赦,只要本官挥一挥手,你们会立刻命丧黄泉。”
洛北厉声喝道:“本官没有必要秋后算账!现在,想要分田的,放下武器,排成序列,到吴主簿那里登记。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流民们呆呆的,不知怎么反应,站在前列的一个鸣沙县流民骤然伸手,打掉了前排流民手中的棍棒:
“喂!分田给你还不想要?”
啪嗒一声,排在前列的几个流民放下了手中的棍棒,而后便是更多的声音。流民们排成序列,一一到吴钩那里登记。
一场民变,消弭无形之间。洛北退回公堂之上,看到许平还愣在那里,不免笑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要是去得太晚,怕只剩下些犄角旮旯里的田地可分了。”
被他这样一说,许平才反应过来,他眼中已有泪花,走到洛北身边,犹豫了很久才问:“我们被那些世家大族抢去了土地,其他各县都嫌我们是祸害,为什么你对我们这么好?”
洛北说:“太宗皇帝曾有训示,民如水,朝廷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身为鸣沙县令,抚慰百姓,是我职责所在,不分什么大户小家,也不分户民流民。”
许平盯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县令,两道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洛明府,我活了二十八年,才遇到你这么一位真正的父母官……倘若您不嫌弃我只是个目不识丁的穷棒子,我愿追随明府,万死无悔!”
洛北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好啊,我任命你为新的县衙都头。你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你的兄弟们去拘捕那些枉法的衙役!”
许平低声应了:“我一定替明府办好!”
他说着又要跪倒,洛北忙拦住他,拨了令牌让他去抓人。自己则腾出手去拜见慕容宣彻:“下官鸣沙县令洛北,见过阴山安乐王。”
慕容宣彻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洛公子还是叫我宣彻王子听得亲切。你对我吐谷浑部族恩重如山,何须如此大礼?”他带着洛北向身后的骑队走去:“吴主簿说你可能有危险,我就马不停蹄地来了。顺便把你的骑队给带来。”
“不敢。宣彻王子抬爱了。”洛北忙道不敢,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骑队,“我的骑队?一共有多少人?”
慕容宣彻笑道:“二十八个,其中十八人是吴主簿在各地招募的,有汉人、突厥人、吐蕃人,还有十人是我在部族好手中挑出来送给你的。”
洛北为难道:“宣彻王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鸣沙府库的家底恐怕供不起这么多骑兵。”
训练骑兵,不是有了骑射好手就可以,弓箭、马具、马匹、铠甲……哪个不要花大价钱。洛北这个初任的县令,买地的钱都是酒桌上找大户富商们化缘来的,现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谁说要鸣沙县出钱了?”慕容宣彻摇了摇手指,“你救我叔侄性命,替我们平息动乱,还替我们在谈判中争取到了半个吐谷浑故地。我们吐谷浑人不会忘恩负义。这二十八个人的开支,我替你出了!”
洛北哪敢让他出钱:“宣彻王子……这可使不得,为人臣子者本就不该有私兵,更何况是由地方部族首领出钱供养!要是被朝中御史知道了,恐怕要以勾结叛乱参我们一本。”
“洛公子,难道我身为本蕃留守,朝廷郡王,不能有护卫?”慕容宣彻问。
洛北猜到了他的意思:“这……朝廷当然不能干涉宣彻王子招募护卫。”
“这不就得了,我来到鸣沙,与洛明府一见如故,眼见鸣沙忧患四起,便把自己的护卫队借给了洛明府。”慕容宣彻一本正经地道。
洛北叹了口气,他知道大唐需要吐谷浑部族在吐蕃前线卖命,自然会对吐谷浑部族的首领分外优容。他眼下事情太多,也只有应下:“那我就谢过宣彻王子了。”
慕容宣彻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不要言谢,不过我还有件事情要提醒你……”
洛北已知道了他要说的话:“我在鸣沙县中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却不知会沙吒忠义一声,一定会引起他的不满,是不是?”
慕容宣彻拍了拍他的肩:“我和这位沙吒忠义将军打过好几次交道,他治军还算严明,但为人骄傲,有些刚愎自用的毛病。你若是需要我救场……我就在鸣沙县外三十里的河滩上驻扎。”
“那我就谢过宣彻王子了。”
洛北送走慕容宣彻,又将一干犯法的衙役押入大牢后,天色已经快亮了。
吴钩替最后一个人登记完鱼鳞册,直起腰,活动了几下筋骨,已感到一双有力的手在他的肩颈上揉搓了几下,慌得立马起了身:“公子爷,这可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洛北替他按了一阵,才坐在了他身边的台阶上,“这一千两百多人都得到妥善安置,没有你这样的账务高手,是绝对干不成的。何况,你日后劳累的日子还多着呢。”
吴钩兴致勃勃:“公子爷是有事情要交给属下?”
洛北说:“这些流民中,有的之前是牧民,所以要麻烦你多往田上跑一跑,选拔出一批种粮好手,让这些人分散到各处田地去指导他们耕地。”
吴钩顿了一顿,才低下头:“公子爷心细如发。你放心,这样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一定尽心去做。”
洛北点了点头,向后靠在了台阶上,他的大脑还在转动,四肢百骸却沉重得要命,眼皮也重得抬不起来,终于在台阶上陷入了一片黑甜的梦乡之中。
他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到了正午。吴钩端了碗羊杂汤给他:“公子爷到底几天没睡好觉了?怎么能直接在台阶上就睡着了?还是许都头和我一道给你抬回来的。”
洛北接过他手上的羊杂汤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咸鲜,极为可口,冲淡了他头疼欲裂的感觉。他揉了揉额角:“从我五天前到鸣沙县赴任,就没睡过几个完整觉。”
吴钩叹了口气,心里暗自盘算起要不要让长安的裴伷先写封信来劝一劝这头倔驴,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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