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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落花流水

脊骨碎裂的剧痛让靳月从缺月引发的疯迷中清醒过来,迷蒙的烟雨之中,她看到了两年前的十一。

那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十一屈腿坐在角落的垫子上,擦拭短刀,低头的时候,眉眼间露出罕见的温柔。

“我刚刚遇见了个奇怪的人,在郊外。”

“他想要我的花,我不给,他就跟着我,说要带我逛上京城,你都没陪我逛过——下回你还说忙,我就去找他!”

十一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那是情窦初开的样子,如意坊里下牌的姑娘们在对恩客怀有奢望时脸上一贯的表情,可她懒得点破。

“月儿,你不说话,我真去找他了!”十一把刀收了起来,“好嘛……我逗你的……谁要去找那种奇奇怪怪的人!”

十一在人情世故上太过迟钝,她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她固执地以为自己是爱她的,她对这个世界无所求无所欲,所以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她,然而真正的爱绝不是无私奉献,爱是有私心的,是含着欲念的,是眼中炽热得仿佛能焚毁吞噬一切的火焰,而非她眼中的清澈孤冷的那泓水。

十一或许将她当成母亲,当成姐妹,当成挚友,当成她缄默不言的残缺生命之中消失的某一块碎片,但从未的真正地像对待恋人一样对她。她所谓的“爱”是不含欲念的,遥远地虔诚膜拜,礼赞颂歌,如同瞻仰她作为突厥圣女所应信仰的珞珈女神。

而自己始终是存了私心的,毫不手软地利用着她毫无保留的“爱”,去追逐野心。

就像有一回十一醉酒时,难得清醒地问她:“当你得到想要的一切后,是不是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我?”

她沉默了。十一知晓了她太多的不堪屈辱,肮脏下作,为达目的甚至可以用情义来绑住一个女人来为自己卖命。等自己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人的那一刻,受天下人敬仰,唯有十一洞悉那华美紫袍下的败絮其中。

届时她不该杀了她吗?

十一不懂,她其实是爱她的。

可十一太简单,而她太复杂。

这辈子她爱的人太多。

她爱她的母亲,可当抄家的官兵欺辱她文雅的母亲时,她却懦弱地躲在床下不敢做声。她爱她的兄长,可当细作遴选失败,守卫告诉她,杀掉兄长就可以获得重来的机会时,她终是将刀捅进了兄长的脖子。年少懵懂时,她也曾爱过温润如玉的谢安,可这不妨碍她用稚嫩的身体引诱年迈的谢钧,来换取更为光明的前程。

因为她不甘心。

论出生,放眼燕京能比过她的女子恐怕唯有深宫里的帝姬;论才貌,能与她争锋者更是寥寥无几。她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她那么努力用心,样样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就连燕帝宠爱得意的永穆公主都不能及她半分……

可惜,一朝父亲落魄,荣华富贵俱成过眼云烟。

上天亏欠她太多,命运将她磋磨至尘埃,她偏要活给世人看,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高位,让所有亏欠过她靳氏一族的人痛心疾首。

至于十一……

她以为,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来弥补。她心肠那么软,总会有法子叫她原谅的。

醒悟的太晚,手帕上咯出的血提醒着她,她已在偏执的路上走得太远,仇恨让她忽略了真正在意的人。

她走了,十一一个人要怎么办?

她那么怕孤独。

一旦她走了,于朝恩那个变态一直对一一虎视眈眈,届时一定会用尽全力将她带入地狱。那个变态也和她一样是个疯子,没有爱人的能力,时时以将他人拖入地狱当做艺术品来珍藏作为爱好,一一落在他手里,大概会变成真正的行尸走肉。

她宁可一一孤独痛苦地活着,也不要她真正变成一把没有情感的刀,因为她知道,在那冷酷无情的面孔之下,跃动着温柔的心。

她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让一一脸红,脖子上带着一块黑蛟墨玉的年轻男子——她一直避而不见的人。上京权贵圈中谁人不晓,当年贵妃于太极殿难产诞下皇五子萧瑾,今上亲自解下贴身佩戴的玉佩,系于幼子身上,期盼这枚曾屡次护其化险为夷的玉佩能够庇护幼子,消除邪祟。

恨她吧。恨意会让人觉得活着。

后来的一些日子,如意坊的人满天下地找她,她其实仍旧悄悄躲在上京——十一送给她的、挂在他人名下的宅邸。

在上京呆了这么些年,真要离开,倒不知道去哪里。

周玄是她救济的一个书生,她不是个心善的人,那日看他在破庙苦读,觉得他拿书的姿势像极了她死去的兄长,无心插柳,他成了陪她最后一程的人。

后来就到了元宵。

难得那日精神好些,她和周玄来到滴翠楼听曲,正巧老板请到了近来名声大噪的李凭,箜篌声声弦响,一时香兰泣露,江娥啼竹。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一。

一向不喜器乐的一一竟然垂泪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拨弦的乐手,大概不会注意到旁边的男子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一一看着台上,而裕安王一直在看她。

或许从不哭的人,只要一哭起来,便会分外惹人怜爱,裕安王捻起一枚糕点送到她唇边,一一偏头咬了一口,然后趁没人注意时,快速地在男子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场景,看得她胸口堵得慌。

稍后在人潮汹涌的灯会上,一一和萧瑾被人流挤散。

她的视线追着那个浅粉色的身影,明亮的灯火下,那身影笼罩着一层温暖朦胧的光辉。她心里升起莫名的期待。

一一会不会突然回身,如往日般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她?

人们摩肩接踵,那人被推搡着越走越远,节日欢乐的乐声之中,那人恍然回眸向她的方向看来,跳起来举高手用力晃着,笑容灿烂如同初夏的阳光。

她的一一,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一一看的不是她,是她前方的裕安王。她在原地伫立,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骤然举高了浅粉色的女孩,一一在裕安王的怀里绯红了脸颊。

从此,一一的眼中再也没有她。

剧痛让她自疯魔中解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耳边回响起当年的对话。

“听说沿着乌兹江一路往北走就是一片冰原,那是个没有人烟没有记忆的地方。”

“你想去吗?我带你去。”

“去那里做什么?”

“你不是想要开客栈吗?我们去那里。”

“你不是不喜欢人吗?”

“嗯……那我在客栈旁边造一间小屋子,我平日睡那里,谁也不许进……除了你。”

“哈哈……好呀。”

记忆中,一一朝她伸出了手,“那说定了?”

靳月的头微仰,雨水灌入鼻子,她朝前举起手,努力去够前方的那只手。

“我怕流浪……”

月儿细若蚊蝇的声音消弭在沙沙的雨中,衣衫湿透,凝香头痛欲裂。

还惦记着公子的玉佩?

她眼中布满绝望,解下在悬挂多年的月牙玉佩,轻轻放在月儿掌心。

她站着看月儿咽下最后一口气,于一片天旋地转之中,头也不回地向马车走去。

萧瑾摇头“啧”了一声,解下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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