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山馆。
仲春时节,日光明媚。
谢尽芜坐在庭院中的矮凳上,一张净白稚嫩的小脸皱着,如临大敌地研究石桌上的一块青色木简。
木简的正面写了字,是一笔方正舒展的颜楷。笔力遒劲,气势雄浑疏朗,合该是策论中笔御天下的豪言壮语。
然而,写着的却是最缠绵、细腻的诗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尚且识字不全,左手按在木简上,右手的手指头点着诗句。一字一念,眉宇间竟显出与他这个年龄不太符合的端方持重,认真得可爱。
廊檐下悬挂着竹帘,疏落有致。浅淡的金色阳光泼洒,筛过竹帘的缝隙,跳跃的光斑点缀廊下女人微微弯起的唇角。
她臂挽披帛,缓步从廊下走到庭院里来,悄无声息地站到谢尽芜的背后,听他磕磕绊绊地念道:“夜夜流光。”
女人乌黑漂亮的眼瞳中凝聚起细碎的笑意,像是初春时节阳光照耀下,河面浮动的快要融化的碎冰,明光跳跃。
谢尽芜念得太认真,却轻易地被难倒了:“相……相……”
女人俯下.身,轻如云雾般的衣袖拂过他的手臂,浅红的指尖点在木简上:“皎。”
谢尽芜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转过身看清来人面容的那一刻,眼睛蓦地亮了,一双与女人同样乌黑漂亮的眼潭中盛满了喜悦:“阿娘!”
他丢下了木简,整个人扑进了女人的怀里,方才的正经全都不见了,忙不迭地开始撒娇:“阿娘,好久都没见过你啦。”
白灵宣的唇边勾起温柔的笑,手心抚摸他柔软的发顶:“六天不见了。”
她的身形纤瘦,肤色极白,温润生光。一双手亦是纤长净白,手背柔腻得可以看到细微的筋络,指甲不染丹寇,呈现一种自然的浅淡的粉色。
谢尽芜的唇色亦是这般浅粉,肤色又白,整个人是粉雕玉琢的好看。
他抿着嘴笑,不敢表现得太激动,只是抱了阿娘一下就矜持地松开了手,乖巧规矩地站好。
他觉得自己是成熟有担当的大孩子了,不该再这样幼稚地黏着娘亲,不好。可是那双清透漂亮的眼瞳却盯住她,眼里的笑意满满,始终移不开目光。
纠结了半秒之后,谢尽芜有些不好意思,又扑进了白灵宣的怀里。
白灵宣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肉,忍不住笑话他:“跟你爹爹一模一样。”
谢尽芜听了这话却有些懵懂了。小孩子都喜欢和阿娘亲近,他眨眨眼:“我不要。我想和阿娘一样。”
“好,好,就要和阿娘一样。”白灵宣被他逗得直笑,她蹲下.身来,手臂揽着他,将他单薄瘦小的身躯搂紧了,闭目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阿娘很想你。”
谢尽芜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闻到她衣领处的令人安心的槐花香。他心里的小花盛放,明媚的阳光穿过摇曳花枝,斑驳的碎光落在他堆满笑意的眼角眉梢。
他无知无惧,无忧无恨。这一处远离尘世的庭院,为他遮挡所有的风霜雨雪。
白灵宣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伸手取下脖颈处戴着的一块白玉,放在他幼嫩的手心。
谢尽芜好奇地问:“阿娘,这是什么呀?”
“是爹娘留给你的东西。”白灵宣将他的手合上,柔和的眉眼中显出几分郑重,“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块玉一定要贴身戴好,知道吗?”
谢尽芜不懂,阿娘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微蹙的眉心满是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阿娘为何会这样?爹爹又去哪里了?
他孤身一人住在这偌大的流光山馆,不问是非,不沾春秋。
“知道了,阿娘放心,我一定会贴身戴好的!”他茫然地点点头,手指抚过白灵宣的眉头,柔声哄道,“阿娘不要皱眉啊。”
白灵宣回过神来,垂下眼睫轻笑,浓密的睫毛遮住她眸中的悲意:“好。”
-
寒冬愈盛,孤山负雪。
流光山馆设在远离尘世的孤山之巅。站在山馆仰望星空,穹顶低垂,手可摘星。
白灵宣爱花爱玉,也爱各式各样的灯。流光山馆栽满了谢拱辰四处搜罗来的花树和灯,然而样式太多,为免破坏山馆的格局布置,谢拱辰便请灯座们纡尊降贵,暂居在蜿蜒的登山道旁。
谢尽芜一步迈上两个台阶,喘了口气,视线落在道旁绽放的各色梅花上,喃喃道:“爹爹,梅花开了。”
他呼出一团白雾,雾气散开,消融在清冷的雪夜中。
细雪静谧地坠落,雪不大,却落了将近一日。漫山花树都被覆上一层晶莹柔和的雪光,明亮的月色之下,只余隐约朦胧的轮廓。
周遭灯烛静静地燃烧,水红的灯罩荡出涟漪般的光。灯外则是肆意绽放的红梅树,一枝红梅歧伸过来,负雪的花瓣触在灯罩上。
一簇光,一簇花,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了。
登山道旁,百余盏明灯映雪,簇簇红梅盛放,如野火燎原般,一路蔓延着烧下山去。
“这些花树,都是清和出生那年,爹爹亲手种下的,如今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谢拱辰蹲下.身,手指轻柔地抹去他眼睫上的雪,含笑道:“红梅花上的浮雪,用来煎茶最为清香甘甜。我们收集一些,带给阿娘好不好?”
谢尽芜爬了半个时辰的山道,早已累得脸颊红扑扑。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随即苦恼道:“可是我好累,或许需要休息片刻。”
“可以。”谢拱辰干脆牵着他的手在道旁坐下。
谢尽芜拢了拢雪白的大氅衣领,扬起脸望向头顶漆黑的夜空。漫天细碎的雪纷纷扬扬,像要坠落进他的眼睛里,天地倒悬。
他笑起来,一双殷润的眼眸干净漂亮,像是被冷泉洗过。
“清和的眼睛,很像阿娘。”谢拱辰轻笑道,“鼻子和嘴巴像我。”
谢尽芜正从梅枝上团了一把雪,要捏兔子,闻言好奇道:“那眉毛呢?”
“像我。”
他低头继续捏,又问:“头发像谁呀?”
“也像我。”谢拱辰笑得温柔,“但是,清和跟阿娘一样白。”
他的唇角弯起,满眼的怜爱都快要化作实质,包裹住谢尽芜,叫他不受一点委屈。
谢尽芜的脸颊被寒风激得白里透红,黑润的眼眸亮如星子。他扭头看了一眼山道上方:“我想阿娘了,我们回去吧?”
“不是要给阿娘带雪吗?”谢拱辰递给他一个小狗形状的水壶,“清和可不要说话不算数啊。”
“没有说不带。”谢尽芜小声嘟囔着接过水壶,踮起脚去枝头红梅花瓣上取雪。漫山的红梅盛放,连坠落的雪都被沾染了清幽的冷香。
他分心去看山道旁的灯,明暖的灯光荡出涟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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