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林中安静极了。
赵廞发泄完了,却也再无力气,便干脆坐倒在地,目光怨毒地扫在沈介身上。
而沈介却并没有什么大仇将报的快意欢畅,反而是神色灰败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回视着赵廞的目光。
众部曲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树桩。
最先有动作的是孟霁,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将刀柄递到了沈介手中。
沈介接过短刀,整个人却依旧有些愣愣的。
他就这么愣愣地提着刀,愣愣地走向赵廞。
“你想杀我?你敢动手吗?”赵廞语带轻蔑,“你这样的文士,只怕连鸡都没杀过,你就敢杀人?可别又像上次一样,拿着剑想杀我,倒把自己摔了。”
沈介没有回应,依旧沉默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眼见着沈介已经到了面前,赵廞悚然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只怕当真要死在沈介手中了。
惊遽再度爬上赵廞的五脏六腑,他当即四肢并用地爬起来,可还没站定,膝窝子便是一痛,身后不知谁踹了他一脚。
赵廞站立不稳,竟是直接跪在了沈介脚边。
再欲要起身,却早有两个部曲,一左一右拽了他两只胳膊,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别……别杀我。沈介,求求你,别杀我,”赵廞慌得鼻涕眼泪都流下来,却哪里还有半点当日大都督大将军的威风,“明彻兄弟,啊,不,孟……孟娘子,你救救我。只要留我一条性命,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的。”
眼见着沈介已经举起了白刃,赵廞眼底的惊恐愈盛,语速却是又加快了几分。
“我我我有财宝,我做益州刺史以来,攒了无数财宝,我都没带走,就藏在州牧府的密室中,你们饶我一命,我带你们去开密室……啊——”
沈介的动作却根本没停,手起刀落,直接抹了赵廞脖子。
这位曾经的益州刺史便是再难说出一个字来,只剩下嗬嗬的倒气声。
原来沈介的刀,竟是这样的。这小子,竟隐忍至斯。
——这大概是赵廞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接到孟霁的眼色,奢阿呷从腰间掏出一把刀来,揪住赵廞的头发,极有技巧地顺着骨骼的缝隙,将头颅与身子分开。
接过那颗血淋淋的首级时,沈介整个人似乎还在梦中,他依旧愣愣地丢下短刀,愣愣地将那颗仇雠的头颅放在了沈雍的墓碑前,愣愣地跪了下来。
而直到此时,不远处树下的朱竺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日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来的,早春的阳光从树林的缝隙间撒下来,终于带给了人一丝暖意。
孟霁也挨着沈介跪了,“沈伯父,大仇已报,伯父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至于涧松……”
她扭头看向沈介,“……伯父亦可放心,有我在一日,定会护他周全。”
沈介也扭过头来,他的神色依旧怔忡,似乎在完成了这件原本打算豁出性命去办的事情后,茫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却是谁都无言。
身后奢阿呷检查了一下朱竺的情况,确认人确实没了,便朝着众部曲招招手,示意大家伙儿别杵在那儿发傻,没事儿就挖坑去。
部曲们便又呼啦啦地散开,各自找事情忙去了。
*
虽然现在天气还不热,赵廞的那颗脑袋在坟前供了几天后,还是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孟霁窝在一边临时搭建的草庐中,正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思路便总是被这臭味带偏。
她终于难以忍受,从草庐中钻了出去。
此时部曲们早都被她分派了任务,都各自忙活去了,并不在此间。
沈雍的坟前,只有一身麻衣的沈介跪在那里。
孟霁捏着鼻子凑了过去,“涧松,要不咱们把这脑袋埋了吧?”
沈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孟霁如蒙大赦,立刻从草庐中拖出来一把锄头——
这还是前几日安葬朱竺和埋赵廞的尸体时,部曲们从附近的农户那里买来的。
孟霁正琢磨在哪里挖,沈介已经跟了过来。
“明彻,我来吧,你歇着。”
孟霁也不同他客气,顺手就把锄头递了过去。
沈介扫视了一圈,选定了一处空地,将大点儿的石子儿都踢走,这才开挖。
孟霁退到安全距离外,揣着手,欣赏人家干活儿。
沈介从来动静有度,难得有这等大开大合的姿态。
孟霁等着看他做粗活儿的模样,可沈介偏就把这体力活儿也干得赏心悦目,那一锄头一锄头地挖下去,动作之间却依旧带着股清逸高彻的优雅气度。
孟霁就这么看着沈介挖坑、埋首级、填土。
忽然,她开口道:“涧松,等过几日,我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你就跟我一起回南中吧。”
沈介动作一顿,再度是露出了几分挣扎犹豫的神色。
“怎么?”一见他这表情,孟霁便意识到了不好,“你还有什么事没办吗?”
沈介抿了抿唇,逃避似地,将目光投向沈雍的墓碑,“我不曾为父母送终,是为不孝,我想要为父母结庐守孝。”
这倒是正常诉求。
“你有孝心,也不拘在哪里守孝,咱们回南中也是一样的。”
“明彻,”沈介神色郑重,“所谓结庐守孝,自是要在坟前相守的。”
“你要守多久。”
“为人子者,当斩衰三年。”沈介道。
“你要在这里呆三年?”孟霁的眉毛拧了起来,“涧松,你知道现在成都的情况吗?李特的乱兵已经进了城,整个成都被他搞得鸡飞狗跳的,你能不能安安稳稳在这里呆三个月都是两说。”
沈介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温柔地看向孟霁,说出来的话,却疏离极了,“明彻,你回南中去吧,别管我了。”
“你这是打算跟我一刀两断?”孟霁瞪着他。
“抱歉,明彻,”沈介哑声道,“今世是我欠你良多,只可惜咱们到底无缘。”
尽管沈介已经尽力掩饰了,可他的眼底却分明缱绻着依依与痛苦。
他明明也是舍不得的,可是他却说:“待到将来,你夫妻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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