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以清乍一听到“大昭一日未曾覆灭”这几个字,心头悚然一惊,正襟危坐地喝止:“阿言!”
司言脸上那抹戾色转瞬便消失不见了,他笑了一下,说道:“大人不必担忧,晚辈纵是为了太子生前清誉,也绝无可能做出有损江山社稷之事,更不可能牵连无辜之人。只是当年我师父收留了许多因为政变而遭到迫害的忠臣遗后……”
司言抬眼望向杨以清,一字一句地道:“晚辈许诺,要为他们讨一个说法,让他们从此以后光明正大地行走于世。”
杨以清神情有几分动容,喉结微动,说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要想洗刷他们身上的冤屈,单凭我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司言说道,“我要借助承王的力量。”
“承王?”杨以清有些愕然,面色沉了几分,“你可知,一旦搅进党争这趟混水,往后再想脱身,便无甚可能了?”
“我知道。”司言说道。
杨以清沉默半晌,说道:“今日你约我在这里相见,就是为了让我加入承王的阵营?”
“晚辈非是让您加入承王的阵营,只是现如今,承王在朝中势单力薄,又面对怀王这样的劲敌,晚辈希望您能帮衬一二。”司言诚挚地说道,“晚辈知您一身清廉光正,不欲与结党营私之人为伍。若您不愿,晚辈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杨以清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个昔日恩人的遗子,问道:“可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承王?他与先太子没有任何关系,又只是个侍妾所出的不受宠的皇子,要想扶他上位绝非易事。再者,人非圣贤,皆会趋利避害,你如何能确信他在上位之后,会助你成事?”
“晚辈此番跟随承王赴西南剿匪,便发现这位殿下远不似传言所说那般愚钝不堪、不学无术。相反,他心思沉稳,忍辱负重多年,又见识广远、知人善用,懂得收服人心之道,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能将圣上拨给他的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整顿得井井有条、上下一心,更可见其能力与手腕。如此人物,当不输于怀王。至于他是否能助我成事……晚辈已有打算。”
“既然你意已决,又筹谋至此,我便不再拦你。只是阿言啊……”杨以清叹了一口气,恳切地说道,“你知道当初,我收到来信,知道先太子尚有血脉存活于世间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司言定定地看着杨以清,没有应声。
“我那时便在想,这个孩子没有在皇室中长大,不用经历朝局纷争的剑影刀光,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杨以清说道,“若是可以,伯父只想让你平安无虞地活一辈子。”
司言微微垂眸,眼角不自觉地泛红,眼睫微微湿润,抿着嘴一言不发。
杨以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匡扶承王这件事,我不可能即刻应你。身为大昭臣民,毕生所愿唯有国泰民安。若承王殿下当真如你所说,是个统领之才,不用你说,我也自当倾力相助。”
司言知道他这是松口了,连忙站起身来,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晚辈司言,在此谢过杨大人。”
……
长祈腊月反反复复下了好几场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圣上心血来潮,准备在月中办一场踏雪宴,宴请群臣。
“哥,要不你跟皇上告个假,咱们就不去了吧。”阿柔望着窗外仍未停息的飘飘细雪,有些担忧地说道,“宴会这么长,天气这么冷,又该生病了。”
踏雪宴,意在天子与群臣同乐共赏雪,自然要放在室外举办。然而自打八年前,戚思彦在西北边境身中奇毒之后,便落下了病根,身体大不如从前。虽然在多年的精细调养后略有好转,但每逢深冬还是很容易受寒生病——这也是阿柔暂时不打算离开京城的一个重要原因。
“哪有这么夸张?”戚思彦无奈地笑道,“昨日皇上还同我说你爱玩,让我记得把你也带去。我已经应了,怎么好告假?”
阿柔最终没能说动戚思彦,只能嘱咐侍女明珠备好手炉,随后一道坐马车入宫去。
兄妹二人在宫人的带领下落座。阿柔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在座之人,不是皇子贵女,就是天子近臣,人人都穿着得体,举止稳重,一言一行之间未敢有半分失礼。正因如此,其中一个满面胡茬、体型健壮的剽形大汉就显得格外突出。
她虽然不常入京,但记性极好,凡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官员,大多能留存一点印象,却怎么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阿柔悄悄地靠近身旁的二哥,说道:“二哥,那是谁?”
戚思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回答:“镇北大将军林予哲。他常年驻守北境,你也不常回京,不认得他也正常。”
这位将军的名字在朝中可谓是如雷贯耳。林予哲骁勇善战,是个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但在其他方面却异常愚钝。他不通政事,对旁人的拉拢讨好嗤之以鼻。正因如此,圣上才愈发重用他,最终封他做了镇守北境的大将军。
阿柔遥遥地望过去,见他一个人孤高自傲地坐在哪里,半点不理会身侧同僚间的闲来叙话,看起来当真孤僻寂寞极了。
“听闻北境少数民族屡屡侵犯我大昭边界,大大小小战事不绝,林将军此时不在北境坐镇,入京所为何事?”阿柔皱眉。
“北境边军训练有素,应付蛮夷还算绰绰有余。北境酷寒,皇上念及林将军早年征战,旧病缠身,故而召他回京,在宫里过完年再走。”戚思彦解释说。
阿柔撇了撇嘴,嘟嘟囔囔地说道:“可西北边境赫月六部在阿爹和大哥的镇守下也老实了这么多年,他们怎么不能回京过年啊?”
戚思彦无奈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大昭律法明文规定,藩王无诏不得随意入京。即使边关平稳,无战可打,只要皇上没有主动开口,景西王就不能回来看望自己留在京中的孩子。
身为人臣,阿柔和二哥总不可能去求圣上召阿爹和大哥回京过年。如此一来,不仅容易招来闲言碎语,还徒惹帝王猜忌。
阿柔心中自是有怨。同样是镇守边关、战功显赫的武将,戚家立下的汗马功劳要远超镇北大将军。圣上在重用戚家的同时,也对其心怀猜忌,却十分宠信林将军。这些年来,林予哲越发平步青云,加官进爵从未停止。
不多时,圣上驾临,满座臣子皆起身叩拜行礼。
“众卿平身。”皇上在主位坐下,扬声说道,“朕今日设下踏雪宴,邀请群臣,乃是为了与众卿赏雪同乐,诸位不必拘束。”
纵然皇上的语气再平易近人,群臣依然正襟危坐,不敢有半分懈怠。
宴会正式开始,宫人给各桌贵人添上了上好的热茶和点心。舞女们在腊月寒冬里穿着薄纱襦裙,跟随着乐坊名师的琴音翩然起舞。一时间满座俱欢、其乐融融。
阿柔喝了一口茶,无心看台上的节目。她一点也不觉得“踏雪宴”有多风雅,只觉得冷得瑟瑟发抖,并且担心二哥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
她实在无聊,正想偷偷和二哥聊一会儿天,却突然感到周遭安静了下来。阿柔有些莫名地抬起头,发现舞台中央站着个身着艳红长裙的曼妙女子。
这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周身气质与方才的教坊舞女全然不同,多了些柔媚和高贵在其中。她生得极其好看,五官立体,鼻梁高挺,盛妆之下却并未显得庸俗,眉间一点花钿,更显明艳动人。
只一眼,阿柔就看出眼前之人绝非普通的舞女。不只是因为气质上的差距,女子身着的宫装、穿戴的首饰显然要比刚才表演节目的舞女要高上不知道多少个档次。阿柔虽然对穿衣打扮方面了解不多,但宫中能为圣上献舞之人,除了教坊司调教出来的舞女,就只有后宫嫔妃,亦或是哪家的名门贵女罢了。
果不其然,红衣女子盈盈一拜,丹唇轻启,“臣妾恭祝皇上万福金安。今日踏雪盛宴,臣妾愿为皇上和各位大人一舞助兴。”
戚思彦在阿柔耳边低声解释道:“这位是熙贵妃。”
“哦。”阿柔恍然大悟地拖长了语调。
熙贵妃柳氏,是近些年来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样貌倾国倾城、举世罕见。因其酷爱舞蹈,皇上花重金派人在宫中为她修了一座惊鸿殿,日日夜夜为她奏乐,和她一齐登台演出。
皇上早年勤勉为政,一门心思放在治国上,也取得了许多成就。只是近来却隐隐有耽于女色、无心朝政的倾颓之势,许多朝臣都为此事进谏,可实际效用却微乎其微。
阿柔前几日进宫时,也曾路过那座惊鸿殿,当时就被它金碧辉煌、极尽豪奢的外观惊得瞠目结舌。可见在皇上心中,当真是极其看重这位熙贵妃的。
舞台两侧的乐师开始弹奏,仙籁乐声从丝竹管弦之中缓缓流泻出来,萦绕在细细风雪之中。
贵妃眼含微波,顾盼生辉,一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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