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熟悉的身影无论在记忆里还是现实中，都会在最紧要关头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只是自己被人责骂。

暖意在心间流淌，蹿出火苗逐渐融化过往的冰冷。然而这团火苗稍纵即逝，抖动几下便熄灭不见。画面一转，那日的对话再次跳出。

-只是这样？

-对啊。

林樾嘴边漾出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自从第一层记忆解开，过去种种温情全部涌出，他一顾沉迷于旧日的陪伴，下意识地想要将易溯圈在自己身边，继续过从前潇洒随性的生活。

却全然忘了自己曾经的冷漠，一次又一次漠视那双眼睛诉说的情感，绝情地将他一步步推远。

纵使被自己伤过无数次的人，依旧义无反顾地在烛玄面前护住自己。

林樾咬住下唇，他不为自己做的种种感到后悔羞耻，竟还妄图从易溯口中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语。

自己真是丧心病狂，胆大包天。

如今他没有被易溯厌弃，已经足以令他惊喜，之后他一定要谨慎为主，不去做易溯厌恶的举动。

既然是师徒关系，他便安守本分，压制心底想法。全心全意对易溯好，去弥补自己之前犯下的大错。

只是……真的只能停留在这一步吗？

当啷——

兰宿剑骤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林樾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低头便见到地上碎成几瓣的剑璏。

这枚玉制的剑璏是与兰宿剑一同封锁在石墙中的，自从他重新将兰宿剑带在身边，这个剑璏就一直配挂在腰间。

未曾想到它会莫名其妙碎裂坠地。

林樾盯着一地残渣拧紧眉毛，嘴唇抿成一字线，许久后才弯腰蹲下用仙术修补。

待完整的剑璏躺在掌心时，他沉默了许久，没有再将它佩在腰间，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上，捡起兰宿剑便走出密室。

*

易溯不知是第几次在院内打转，他打量着院内布置，平日里明明已经看惯了的风景，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临春之际，他院内的植被总算是冒出了些绿意，不再是光秃秃的一片压抑得慌。

突然他脚步一顿，快步走到角落盯着一盆绿植，这植物他好像隐约记得冬天就有了？按照他的脾性，不该有常青绿植啊？

易溯捧起其中一个花盆仔细辨别着，这时鸦青恰好从屋内走出，见到易溯归来瞬间两眼放光，将怀中水盆搁置在地，急忙跑到他面前想要带自家门主进屋看看他的成果。

易溯还正纳闷着，身边适逢多出响动，抬头正好同鸦青对上视线。他晃了晃手中物品，问道：“这几株绿植是从哪来的？”

“奥这个啊，是之前您闭关时宗主送来的。”鸦青不以为然继续念叨着，“宗主说院内没有生机，就托人送了几盆绿植放在这处角落。”

易溯眼珠动了动，闻言将几个花盆通通移出原地，露出被枯叶覆盖的地面。

鸦青瞧见易溯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又想起原本这处是个什么存在，本能意识到不对劲。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阻止的话术，就看到成堆的枯叶被操控的旋风卷起，连带着多年未清理的灰尘，通通被吸附在风中，露出早已干涸的池塘。

易溯明显愣了片刻，天下能有这么巧的事？他正打算找个空地挖鱼塘，结果压根没费力就送到他面前了？？

他沉思片刻将目光投向立在身边神色复杂的鸦青，这小子绝对知道点什么。他合掌收起旋风，枯叶被一同吞并化为光点消失。

“这池塘是您亲自布置的，是为了给……”鸦青受不住易溯的眼神，不情不愿地嘟囔出实情，但依旧没说出对应的人名。

不过就算不说，易溯也能猜到是给谁的。

除了林樾还能是谁？

易溯不禁暗自感慨，原主还真是个把徒弟宠上天的好师父。

“先把这些移到别处吧。”易溯撑着膝盖站起身，施法将池底的脏污尽数除净，望着清澈的池水缓慢注满整个空间，“明日我去寻些鱼苗。”

鸦青听到这番话如临大敌，两手捏紧衣袖赶忙挡住易溯的脚步，不断确认：“门主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门主为什么突然布置这处池塘？门主是不是对什么人有心思了？”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要不是攻略任务，他现在早就躺床上睡大觉，又怎么会闲着没事蹲在角落折腾半天。

不过鸦青这几句虽然没有说人名，但句句关系林樾。易溯有种感觉只要他点头，鸦青能立刻抄起武器杀到北峰。

他满脸无辜，摊开手掌耸了耸肩：“没有，鸦青你放心。只是从蓬山归来，没有什么任务。整日无所事事倒有些无聊，这院子里的植物只会开花结果，就干脆养鱼来寻些乐趣。”

“只是因为这个？”鸦青明显有些不信，易溯有什么喜好他自然一清二楚。

当年为林樾养一池鱼，也只是为了让对方不再跑下山捉鱼，路途遥远，易溯不放心。

印象中易溯并不是个爱养活物的人。之前有人送了只鸟雀，易溯连看都没看就交给鸦青照顾，转头就在院内架火烤肉，惊得鸟雀扑腾翅膀挣开牢笼径直飞往别处。

突然说养鱼，简直太怪了……

“自然是啊！”易溯眼见快要瞒不下去了，赶忙转移话题，“对了，鸦青你刚刚要同我说些什么？一副激动的样子。”

话题引到正点，鸦青顿时来了兴致，将疑虑短暂地抛在脑后，眼神不住瞟向身后房间：“我刚刚布置了房间，您要去看看吗？”

看，当然看啊！

易溯在鸦青的注视下大跨步打开房门，脸上的期待瞬间转变为讶异。

原本计划里他腾出空房打算给秋岷珏住，因而他的桌面和书架堆满了书籍。

尽管上次他和林樾已经整理了一遍，但满屋的书归根到底看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更何况基本都是不会被他翻看一眼的古籍。

简直就是占位置。

他一直劝自己先凑合一下，等闲下来再重新归位，却没想到鸦青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将本不该出现在屋内的书本全部放回阁楼二楼，那些空出的位置反倒多出了些摆设。

除了一些看上去就极为奢华的装饰品，还有再眼熟不过的折纸。

杏黄色纸张在鸦青的手下变成生动灵活的动物，整整齐齐聚集在柜中，一层透明玻璃为他们建立起保护罩。哪怕没有生命，用水墨点出的眼睛也足以显出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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