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转瞬即逝，听见外头阿延敲门，云洇立即睁开了眼，该出发去吴家了。
她应了声，起身时，仍搂着她的唐季扬也醒了过来。
“你去哪？”唐季扬闭着眼，迷迷糊糊说。
“去做蝉红姐姐出嫁的准备，你要去吗？”
唐季扬微不可察点点头，还没清醒：“你去哪我去哪。”
“那不行，你是外男，要吃喜酒只能在回春堂等着，不能跟着我。”
这下唐季扬彻底清醒了，他惊愕地抓着云洇的手臂：“那我们不是要今夜才能见上？”
“你不是本来也不打算找我？惊讶什么？”云洇扯开他的手，跨过他往床下走去。
穿了外衣，快速将散开的墨发编成了辫子，她嘱咐：“这个厢房我先不退，你等会再出来，千万别被旁人看见。”
不用云洇提醒，唐季扬也会这样做的，但见她一副谨慎的模样，他心里忍不住嘀咕，又不是偷情……
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少年贴着云洇将她送出门，黏黏腻腻勾着她手，直至葱白的指尖从自己手心溜走。
怅惘片刻，唐季扬回了床，抱着云洇香气的被子，接着睡回笼觉去了。
不知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仿若情景再现，门又被敲响。
是云洇吗？
此时客栈人声嘈杂，他分辨不了。
来者锲而不舍地拍打着房门，唐季扬揉了揉眼睛，才听清那人敲的是隔壁的门。
那便不是云洇了，但确是来找他的。
推门而出，他与唐明四目相对。
藏住背上的伤，唐明没问少爷为何出现在隔壁，只微微低头，露出副与平日截然不同，恭敬而顺从的模样：“少爷，夫人命我来带你回去。”
他牵来匹马，唐季扬一语不发，沉默地跨了上去。
马儿依惯性趔趄几步，惊得向弥急忙勒住马头。
走惯了路，骑马于他而言便困难了些，虽迫切地要将喜轿接回，向弥仍只敢牵着缰绳慢慢往前踱去。
用红绸布带将一头乌发高高挽之脑后，身着大红喜袍，又紧绷着张脸，向弥周身由铜板熏出来的市侩气息几乎消失殆尽，凸出他清秀斯文的脸来。
远远见了迎亲的队伍来，云洇立即牵着蝉红的手，将她送上喜轿。
这是云洇第一次参加婚宴，虽蝉红她们不介意，但毕竟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她清晨细细沐浴更衣后，才肯来帮蝉红梳妆打扮——
省得因自己的行当，害蝉红姐姐被嚼舌根。
云洇送蝉红的新婚贺礼是一盒模样精巧的口脂，见蝉红姐姐欢欢喜喜地抹在唇上，沾染上娇嫩潋滟的颜色，少女轻咬了下唇，心中雀跃不已。
当朝喜事有新郎官替新娘绣红盖头的风俗。但总有自视甚高的男子耻于这等刺绣针活，常常找母亲或姐妹代劳，自己只是象征性缝上一针。
给蝉红姐姐盖上盖头时，云洇看那盖头上粗鄙的针路与潦草的收尾，便知晓这定是向弥自己绣的。
隔着轻薄的红纱，蝉红自然也能看到上面四不像的凤凰图案，她轻笑一声：“洇儿，你心里在嫌弃它丑么？”
“……有一点，我只是觉得，既然要自己绣，那便得好好练练，绣得好看才行。”云洇诚实说。
蝉红跟着云洇的牵引往喜轿走去，她边笑边柔柔说着：“那往后你成亲可不能像我一样心软，不然还是有些遗憾的。”
点完妆后蝉红姐姐明明含羞带怯，才没有一点遗憾的模样。
云洇闷闷想着，而且自己大抵成不了亲。
“为什么？”唐季扬藏起颤抖的双臂，忍着泪意看着空无一人的李府，仿佛又回到清明那个孤寂的夜晚：“她既然离开了，叫我回来做什么？”
“少爷，夫人她马上便回来，你别急。”唐明干巴巴说着安慰少爷的话，心里也万分焦急，自己去接少爷时夫人她不是还在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昨夜母子二人便不知因何原因大吵一架，少爷甚至被气得跑了出去，此情此景，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唐明。”
“……少爷？”
“是你自作主张带我回来的，母亲根本没命令你，是不是？”
“……少爷我”
“行了，没关系，你不来找我，我也一个人呆在客栈的。”唐明片刻的犹豫让唐季扬明白了一切，他自嘲一笑，还不忘安抚唐明，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
等走进他所住的醍居，唐季扬才发现李瑜竟未跟母亲一起离开，反而坐在院子里拘谨地等着自己。
回忆起昨夜母亲说的话，唐季扬脸色又阴沉几分，如同乌云密布的天一般。
他站定，不肯靠表妹太近，扯出个笑问：“瑜儿，你在等我？”
李瑜微微点头，不安地攥着衣角，鼓起勇气问：“今日是季扬哥哥的生辰，我们要不要、要不要出去逛逛？”
“算了吧，我没什么心情，瑜儿你若是想出去玩，便带上唐明一起。”
唐季扬语气淡淡，虽有些愧疚，但也只能对不起瑜儿。
就算是母亲有意将瑜儿嫁给他，瑜儿全然不知情，但他心有云洇，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没心没肺地与瑜儿打闹。
“姑母、姑母很晚才回来，我做长寿面给你吃好不好？”
待唐季扬路过，李瑜腾得起身，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少年一顿，错愕地看着仍一脸稚嫩的表妹，简直不敢相信：“瑜儿，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在讨好季扬哥哥……”李瑜声音越来越低，片刻，又直视着唐季扬的眼，声音与手一起颤抖：“想抓住你的心，这有什么不对吗？我反正也是要嫁给你的！”
“谁与你说的？”唐季扬甩开李瑜的手，退后几步，不过一年，他觉得表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历经家中大变，心性不可能不改变，瑜儿不再天真烂漫，他都能理解。
但才十岁的年纪，再怎么成熟也是个小孩子，有表兄，有他，有母亲关心着她，她何故这么早便为自己谋出路？
是什么让她如此没有安全感？这一年来母亲不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吗？
母亲……
唐季扬瞳孔一缩，她连他都不在意，还会在意瑜儿吗？
“瑜儿，这些都是你姑母与你讲的对不对？你听我说，不管你嫁不嫁给我，我都会是你的靠山，因此你应当去找个你真心喜欢的”
“哦，我说了什么？扬儿，你倒是与母亲也说说。”
表兄妹争执之际，幽幽香气袭来，李寒玉踏步走进，抬手，她耳边那朵素白绢花摇晃晃飘到地上。
灵芝立即将花捡起来，丢在了一边。
郝志云赞许地拍拍小徒弟的头：“不错，灵芝，终于有点眼力见了。”
“是！徒儿不会让任何东西影响师兄的婚事的！”
灵芝去了吴家帮了忙后，比喜轿先几步回来，眼瞅着神采奕奕的师兄已经近在眼前，他高呼一声：“新娘新郎来了！”
便立即让喜气洋洋看热闹的宾客退至两旁，等留出一条宽敞的道路，他弯腰将火盆摆于中间，下马的向弥顺势将蝉红小心翼翼牵出来，又怕她被火烫着，干脆抱着她自己跨了火盆。
围观的宾客一阵唏嘘，向弥红着脸笑笑，直到进了堂中才将人放下。
按理接亲后本该前往常乐坊何家，但永安街繁华气派，郝何两人商议一回，一致认为接到这，才不算委屈了蝉红。
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也算向弥第二个家，将新娘接到这并无不妥。
郝志云孤家寡人，何老庸青年丧妻。
师兄弟共坐高堂，乐呵呵等着一对新人拜堂。
灵芝喊：“拜天地花好月圆——”
向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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