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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瘟疫 五

当天晚上,慈心药庐做了好几桌子宴席,请弟子们都来吃饭。饭堂里坐的满满当当的,每个人都分到一大碗美酒,还有排骨、烧鸡烧鹅、猪头肉,各种菜蔬摆了满满一桌。

段星河等人和李慈心、贺宇昭,还有周子龙坐在一桌上。月亮就快圆了,清辉洒在院子里,大家觥筹交错,十分热闹。半个月前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生还会有这样的情形。

李慈心坐在上首,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道:“今晚咱们大家庆功,不必拘束,开心就好。”

弟子们纷纷应和道:“多谢师父!”

贺宇昭道:“小师弟,今晚这么多好吃的,多谢你请客。”

步云邪笑了,道:“又不是我一个人挣的,你们都出力了,使劲儿吃。”

伏顺撕下一条鸡腿,狼吞虎咽地吃着,低声感慨:“好吃,就是比大海做得好。”

赵大海手里拿着一根猪蹄子,忙着吃东西,也没注意他说什么。有人给小对眼和墨墨在墙角摆了两个大碗,里头有专门为它们煮的肉,没搁油盐。

两个崽子低着头吃的十分欢实。李玉真看着墨墨稀稀拉拉的背,感慨道:“跟着咱们受罪了,毛都秃了。”

伏顺嘴里嚼着肉,道:“他俩自己会去抓老鼠吃。夏天这么热,掉点毛不是很正常吗。”

有人用木桶提了几个大西瓜过来,道:“吃西瓜了,刚湃好的大西瓜!”

贺宇昭道:“刀呢?”

宋胡缨下意识要摸她一丈长的大刀去砍西瓜。段星河从隔壁桌上拿了把菜刀过来,道:“我来吧。”

他把西瓜切开来,伏顺拿去给大家分了。段星河又割了两块小的,放在小对眼和墨墨的碗里。就吃一点,应该不会拉肚子。

吃完饭,众人各自散了。步云邪今天心情好,多喝了点酒。一点红晕从眼下透出来,发丝微微飘荡着,透着三份懒散随意,比平时更俊了。段星河怀里抱着墨墨,跟他一起往回走去。经过中庭的一个小池塘,就听一人道:“怎么上去的啊,一会儿看不见就乱跑。”

一棵繁茂的大枇杷树上传来一声猫叫,段星河抬头一望,却是小对眼爬了上去。它蹲在高处的一个树杈子上,探头看着下面,离地大约有一人多高。

墨墨耳朵动了动,想过去帮它,段星河伸手把它脑袋按住了。

步云邪道:“干嘛?”

李玉真和宋胡缨抬头望着树上,难得有机会相处一会儿。他道:“人家的事,咱们别多管。”

步云邪笑了,道:“就你心眼子多。”

宋胡缨想纵身跃上去,但喝得有点多,头昏昏沉沉的。李玉真也晕乎乎的,两个人看着小对眼,有些束手无策。李玉真伸出双手道:“你跳下来吧,我肯定接住你。”

小对眼往下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耳朵都耷拉下去了。李玉真道:“现在怂了,刚才怎么上去的?”

宋胡缨道:“猫爬树都往上看,当然不知道害怕,你别老说它。”

李玉真搔了搔头,道:“我不是说它……算了,我上去救它好了。”

他挽起袖子,抱住了大树,慢吞吞地往上爬去。那个姿势撅着屁股弓着背,看起来很不雅观。段星河站在远一点的地方,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本来想给他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没想到搞得这么狼狈。

如果能选的话,李玉真应该希望宋胡缨忘掉眼前的这一幕。不过她喝了酒,应该也不会记得这些吧。

步云邪双手抱着臂,悠然道:“帮倒忙了吧。”

李玉真不擅长爬树,爬到一半手就酸了,抱着树摇摇欲坠。宋胡缨一把推住了他的屁股,用力道:“上去!”

李玉真的心神一震,满脑袋都是心上人碰了自己不可说的部位。他也不知道是自己亵渎了她,还是她非礼了自己。但是她先出手的,自己毕竟是个纯情少男,她是不是要对自己负责?

李玉真脑子里乱哄哄的,僵硬地扒着树,连以后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宋胡缨别的地方也够不着,虽然觉得不太妥当,还是使劲儿地推住了他的屁股。

尴尬的情形持续了没多久,李玉真的臂力不够,龇牙咧嘴地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掉了下来。宋胡缨叹了口气,失望道:“没用。”

男人最怕听见这两个字,不光李玉真的心灵受到了打击,就连远处的段星河和步云邪也感到了压力。这时就见宋胡缨手里凝结了一道白光,简单粗暴地一记手刀劈了过去。轰隆一声,那棵树的树枝带着尘土和叶子落了下来。

“嗷嗷嗷——”

小对眼吓了一跳,大叫着四脚朝天摔了下来,李玉真连忙扑过去接住了它。他摔的灰头土脸的,幸好猫没事。宋胡缨拍了拍手,风淡云轻道:“这不就结了。”

有弟子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大声道:“那棵枇杷树怎么断了半截,那是大师兄亲手种的啊,师父很珍惜的。”

李玉真打了个激灵,左胳膊夹着小对眼,右手拉住了宋胡缨,低声道:“快走!”

宋胡缨还醉醺醺的,道:“劈了棵树而已,有什么了……”

李玉真连哄带骗地道:“没什么,那边月色好,咱们过去看看。”

弟子们已经朝这边过来了,段星河怕被他们抓到,连忙拉着步云邪从月洞门里钻过去,躲到墙后面去了。

那几个弟子看了一圈,没找到人,只得作罢。步云邪听着他们走远了,松了口气道:“差点给他俩背了锅。”

段星河有点恨铁不成钢,道:“李兄这体格不行,该好好练练了。”

步云邪道:“别管了,宋姑娘武功那么高,谁在她跟前都差不多的。”

两人往回走去,来到了住的院子。步云邪靠着柱子在走廊的围栏上坐下了,良宵清风明月,十分舒适。他还不想回去,道:“坐一会儿吧,散散酒气。”

段星河在他身边坐下了,能嗅得到他身上的气息,是药草融合了酒香的味道。步云邪穿着白色的交领袍,浅蓝色的绢旋儿垂下来,像浪花一样铺在栏杆上。他身上有剑一般的坚韧,也有海水一般的温柔智慧。只要跟他在一起,段星河的内心就有种安定的感觉。静了一会儿,段星河感慨道:“大家都好好的,真好啊。”

步云邪道:“是啊,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没了。”

不久前城里还是一片死寂,人人自危,如今灾难终于过去了。段星河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情,道:“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步云邪看着远处的夜空,淡淡道:“人生短短几十年,当然要做自己觉得值得的事。我是医生,学了医术不救人,难道要等老了再后悔么?”

段星河道:“那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当时城门封锁,他不去帮忙,这些人也走不了。步云邪道:“一旦卷进去,就身不由己了。就算不拼命,瘟疫也饶不了咱们,还不如放手一搏。”

他带着几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气,有种潇洒的气魄。不止是仗剑之人才是侠客,像他这种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人,才是侠之大者。若不是他有这份心性,段星河也不会跟他成为知己。

步云邪看向他,道:“你虽然这么说,不是也帮我去找孙小竹了么?”

段星河笑了,道:“你是我兄弟,你都上了,我哪能置身事外?”

步云邪的目光微动,道:“我希望你也能保护好自己,如果我没了,至少你还能回去跟我家人说一声。”

段星河不爱听他说这么丧气的话,把脸一扳道:“咱们是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你别指望我给你报丧!”

步云邪便笑了,道:“知道了。”

风从庭院里穿过,把两人的头发吹得微微动荡。聊了这一阵子,步云邪有些想家了,现在青岩山大约也是仲夏时节,山上满是绿荫了。蜀葵应该开的正好,灿烂的花朵在山坡上摇曳着,大朵的白云漂浮在天空中,又高又远,让人忘却很多烦恼。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段星河道:“怎么了?”

步云邪道:“出来这么久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若是能随时回家,他们也想回去。只是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很稀有,想找到只能撞大运。段星河道:“要是找到通道,咱们就把这边的事搁下来,先回去看看。”

步云邪点了点头,道:“我爹娘应该挺想我了……啊,他们该不会以为我死了,给我生个弟弟吧?”

段星河没想到这一茬,忍不住笑了,道:“应该不至于,不过万一真的多了个弟弟,你也想开一点。”

步云邪确实很难想开,道:“我才走了一年,他们还没哭够呢,不至于这么绝情吧?”

两个人说着就要成真的了,段星河道:“没影的事,你回去了再操心嘛。”

步云邪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不过如果自己真的没了,爹娘能再生个孩子也不是件坏事。李慈心的大弟子没了,他不是也收了自己做关门弟子么。年纪大了,总得有个慰藉。

他看了段星河一眼,道:“最近煞气怎么样了?”

段星河淡淡道:“一直控制着,没怎么犯。”

虽然是这样,说不定哪天就会恶化了。步云邪不想让他一直背负着压力,还是希望尽快帮他把病治好。他道:“那就继续往前走吧,要去蜀山还远着呢。”

段星河道:“那这里的事呢?”

步云邪道:“大家再休息几天,我看看师父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的话,咱们就启程。”

段星河嗯了一声,道:“好,听你的。”

次日一早,步云邪去临街的慈心堂帮忙。周子龙在前面坐诊,步云邪帮他抓药。忙了一阵子,就见一个老头儿扛着糖葫芦的靶子从街上经过,身边跟着个小孩儿。步云邪仔细一看,却是糖人张和孙小竹。小竹穿着一身绿色的新衣裳,一副开心的模样。

走到医堂跟前,糖人张回头朝里看了一眼,正好跟步云邪对视上了。孙小竹朝他挥了挥手,道:“哥哥!”

步云邪微微一笑,从柜台后面走了出去。小竹有好一阵子没见他了,还挺想念的,道:“哥哥,你在忙啊。”

步云邪道:“是啊,你们要去哪儿?”

孙小竹道:“爷爷出摊卖糖人儿,要攒点钱,下个月我就要去学堂读书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道:“小豆子也在,前天他就回去上学了,等我跟他一起上课呢。”

大家的生活都回到正轨上去了,步云邪也很为他们高兴。糖人张站在一旁,枯树一般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意,道:“吃糖么,这个送你们吧。”

他从架子上摘下一个嫦娥奔月的小糖人,递了过来。糖人捏的栩栩如生,飘带像是能飞起来似的。步云邪十分喜欢,道:“多谢啦。”

他伸手摸钱,糖人张已经摆了摆手,道:“不用钱,我去集市上了,你们也忙吧。”

小竹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跟着糖人张走了。步云邪拿着糖人回了药铺,周子龙看着这边。步云邪眨了眨眼,道:“糖人,你要么?”

周子龙当医生习惯了,下意识就想让他先消毒。步云邪不用他说,拿着糖人在苍术的药桶跟前熏了一会儿。他忙着给病人抓药,随手把糖人插在了旁边,就算不吃,看着也挺漂亮的。忙活到了中午,步云邪听见身后有人道:“师弟。”

步云邪以为叫别人,回头一看,其他人都吃饭去了,屋里只剩下自己跟周子龙。他跟周子龙一直没怎么聊过天,觉得这位二师兄有点不太好接近。此时他看着这边,似乎有话要说。

步云邪走过去,道:“二师兄,你叫我?”

周子龙打开药箱,从里头拿出一个黄花梨的小盒子。他把盒子推了过来,道:“师父以前送我两套针,这一套我一直没舍得用,你拿着吧。”

步云邪一诧,道:“这怎么好意思。”

周子龙道:“打开看看,喜欢么。”

步云邪打开盒子,从里头拿出了个绣着云纹的蓝色锦缎布包,上头带着两个银环,能挂在腰上。布包里是一套针灸用的金针,十分精致。他本来以为周子龙对后来的师弟妹都有些排斥,没想到他居然会认可自己。

“你做了我的师弟,我还没送过你见面礼,收着吧。”

步云邪有些感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两袖空空的也不知道该回赠他点什么。周子龙笑了,随手拿起了旁边的糖人,道:“这个不错,咱们俩换吧。”

那一套金针少说要十两银子,一个糖人才几文钱。周子龙却仿佛觉得这笔交易很不错,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道:“师父收了你,一直很高兴。你能多陪一陪他老人家么?”

步云邪有些为难,道:“我们可能很快就要走了。”

周子龙显得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太意外,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从大幽来的。他道:“这里也是你的家,以后记得回来。”

步云邪微微一笑,道:“好。”

下午过了申时,步云邪去了书房。李慈心正在书案后写字,步云邪敲了敲门,道:“师父。”

李慈心搁下了笔,露出了笑容道:“小云,来。”

步云邪走了过去,李慈心道:“最近怎么样?”

步云邪道:“休息过来了,药庐里也没什么事了。弟子想,我也该继续往前走了。”

他虽然这么说,也有些不舍得。比起钦天监来说,这里才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家。李慈心给了他庇护和温暖,待他像亲生儿子一样,也教给了他很多东西。如果不是还要跟兄弟们继续旅行,他真的想留下来跟李慈心好好学习,继承他的医术。

李慈心知道他早晚要离开,却还是有些舍不得。他垂下了眼,道:“是么,什么时候出发?”

步云邪道:“明天吧。”

李慈心转身从书架上拿起了一个盒子,轻轻地放在了步云邪面前,道:“前段时间我把这些年写的千金医典付梓印出来了。只写完了诊脉、针灸和内科三部分,后面还有我对炼丹的一些理解。这本书你拿着好好修习,就像师父在你身边一样。”

步云邪双手捧着厚厚的医书,十分感动,道:“师父……这太贵重了。”

李慈心郑重道:“你的天赋卓绝,这本书传给你能救更多人,我这一脉的医术也得以传承。收下吧,把它交给你,为师很放心。”

这本书凝结了李慈心毕生的经验和智慧。步云邪知道它的分量有多重,他跪在地上,向李慈心拜了三拜,道:“多谢师父厚赐,弟子一定好生修习。”

先前在危难之时,李慈心要将药庐分给他一部分,他却不为财产地位所动,不肯趁人之危。如今为了知识,他却愿意向李慈心叩头,有这份品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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