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走的累的时候，就会想躺在草地上眯一觉。楚奕说地上湿气重拉着不让她往地上秃噜，说着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林妍垫着再让她坐。就是这个时候，楚奕发现了林妍是很喜欢听他说话的。那一回林妍悠悠然然地晒着太阳枕靠着他，玩儿一会儿花花草草，困了就闭上眼睛，说，“少爷你说说话嘛，我想听你说话。你声音好听，感觉很安心，很舒服。”

楚奕好笑，于是开口给林妍讲笑话、讲故事，有时候不知道讲什么，就开始胡编。反正他从小逗林妍，胡编乱造的奇闻轶事不要太信手拈来。有时候会把犯困的林妍越讲越精神，逗得她笑的停不下来，摇着他袖子追着问后面呢后面呢？有时候会把清醒的林妍讲睡着，睡熟了还得楚奕把她抱回去。

所以林妍本能的就觉得，春猎，就是春游。

直到犬狄武士吹响号角，一群汉人奴隶，被赶上了猎场。

犬狄的传统，春猎第一场，是人猎。

号角声里，汉人奴隶们惊叫奔逃，五颜六色的箭羽一道道射向衣不蔽体的奔逃人群，林妍笑意微敛。

第一批只是个热身。

又一批战俘被放进场，奴隶们为林妍这边的犬狄王、阿史然王、阿骨打部族长等人奉上硬弓与箭囊，牵来马匹，也有林妍的一份。

都说要看看林帅的英姿，没有林妍拒绝的余地。

林妍背弓上马。

猎场里的这一批不是奴隶，而是战俘，一百多个精壮的汉人将士，一百多人站在一起，没有武器盾牌，却也下意识的摆成了防御的阵型，把伤重残疾的同袍护在中间的位置。

犬狄王打马走在最前面，阿史然与阿骨打部族长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林妍与车黎部和阿骨打部的贵族。

行近了，看清楚了，林妍瞳孔猛然一缩——

犬狄王大声地说道：“这些人，就是两年前起游荡在我车黎境内的游匪……”

犬狄王滔滔不绝地在宣讲，阿史然打马靠近了林妍，问她说，“林相可知道玄同会？”

阿史然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渍着黑褐色血迹的名牌递给林妍——

“玄同会，韩辑”。

一笔一划，都是她亲手刻的，亲手填了朱砂，亲手封了最后一层清漆。

也是她，亲手交给韩辑的。

林妍的眼神扫过漆牌，却没有接，看向前面那个满身血污却眼神坚毅明亮的年轻人——

韩辑。

那一百多个青衣军旧部，林妍甚至，一眼看过去，不假思索地就能叫出他们里面大半人的名字。

“知道，”林妍语调清冷平静，说，“孔方说过，玄同会，好似是那个楚奕多年前起安插在江北的组织？”

“也许是吧。”阿史然与她闲话，说道，“只是……我却不太信。那个玄同会，仿佛一夜之间崛起，好多地方都有他们的踪迹。这么多人马藏匿于八部诸国，来无影去无踪，此起彼伏地搅起各地叛乱，很是叫我们头痛。这么多人的粮草、补给，着实是个谜呐。”

林妍偏头看他，笑问，“将军与我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要我来猜谜？”

阿史然低笑，更凑近了林妍，问她，“你好不好奇，本王审出来了什么？”

林妍回视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阿史然却突然换了个话题，“林相麾下的屈将军与魏将军近来可好？”

冲她来的。

林妍挑眉对阿史然道，“将军有话直说。”

阿史然眯眼，指了下场中的青衣军旧部们，说，“我与屈将军魏将军交手多次，林帅觉不觉得，这些人的阵型，与你青衣军——很像？”

林妍又向场中看了一眼，似乎很惊讶地问阿史然，“当然像，哈哈将军不会是以为我林妍天生将才，兵法军阵无师自通吧？我这些用兵的道理，都师承于楚奕，自然是像。咦？”林妍发出一声疑问，又道，“这个阵型似乎还是丰义公主琢磨出来的，专对付你们犬狄轻骑冲锋，听说将军在丰义公主膝前养大，怎么，你们的老王太后，没有把她最引以为傲的兵法，传给将军吗？”

其实并不是，这阵法是卫老太师潜心钻研出来的，她与楚奕又做了些修改调整。但丰义公主楚宁，楚相楚宗的亲堂妹，也曾与犬狄人拉拉扯扯打过不少仗，后来被送到犬狄车黎部和亲，如今人已作古，就说是她传下来的也没什么不妥。

果然见阿史然眉头一皱。

林妍笑。

两人说话的功夫，犬狄王唱完了祝词，八部贵族又是一阵山呼嚎叫。

犬狄王点了林妍，接过奴隶奉上的鸣镝给她，道，“林相是今年春猎最尊贵的客人，今年的猎杀，就由林相开场吧。”

一群犬狄人，高呼起林妍的名字来。

山呼海啸的声音传向了场中的青衣军旧部战俘，一百多人，听到了那些犬狄人，在欢呼：“林妍”。

一百多名青衣军第一军的将士们，以为是听错了。

他们败了，将军对他们寄予厚望，却不想这车黎部太凶残，那个阿史然王太狡猾，五百多人的队伍，被打的狼狈不堪，苦撑了一年多，最后兵败被俘。

他们沦为了犬狄人游玩的猎物，觉得无颜再见将军，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听到了，犬狄人，兴奋地喊“林妍”。

连后面伤最重只能躺着喘气的伤员，也叫同袍把他扶起，要看一看。

林妍攥紧了缰绳，眼底漆黑一片。

她说，“我的箭，不射向手无寸铁之人。”

犬狄王大笑着回她，“玩玩而已，不必认真。”

于是林妍伸手，从犬狄王的手里，接过了鸣镝。

没有多言。

林妍打马，白马甩着尾巴，从一众犬狄贵族的人群里不紧不慢地上前，站在了，所有犬狄人最前面，面对着她昔日的青衣军旧部——

犬狄人看不到她的表情，而韩辑，看清了她的冷峻，和手中的箭。

韩辑没了一只眼。

他和葛白差不多的年纪，他觉得是自己眼花，用力揉着另一只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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