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狄的座位在右后侧靠窗。等他走进42考场，里面已近乎满员。几十道目光黏在他身上。他微垂着眼，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兜里仅有的两支笔和橡皮搁在桌上。

“哥们儿，207班的？”邻座男生凑过来，压低的嗓音在寂静里显得突兀，“座次表上瞧见的。”他指了指讲台旁贴的名单。

伏狄侧头看了他一眼，只简单地点了下头，“嗯。”

那男生似乎完全没接收到他散发的“生人勿近”信号，或者说接收到了但选择了无视。他锲而不舍地继续搭话，八卦道：“207班来我们这个考场的……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吧？以前没见过你。”

伏狄的目光已经落回了空白的桌面，连头都懒得再点一下，只是又“嗯”了一声。

男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问点什么。就在这时——

“靠！”

一只手臂从后面伸过来，大力锁住了他的脖子。男生被勒得一个趔趄，挣扎着扭头看去。

只见站在他身后的男生正前倾着大半个身子，一条手臂牢牢箍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大大咧咧地撑在伏狄的桌角，身体几乎横跨了大半个过道。

这男生头发有点乱糟糟的，他完全没理会被他锁喉的哥们儿的挣扎，视线肆无忌惮地扫过伏狄，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声音不大不小，“207的？”他重复着同样的问题，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伏狄抬起了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依旧是那个简洁到极致的回答，“嗯。”

“李灼！你大爷的！松手！”男生用力挣脱束缚，揉着脖子，没好气地骂道：“我就说你这次肯定要掉到这个考场！让你丫上次考试睡觉！”

李灼毫不在意地“嗬”了一声，伸了个夸张的懒腰，骨头都发出咔吧的轻响。他左右大大咧咧地扭了两下脖子，然后一屁股在伏狄正前方的座位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转过身，手臂自然地搭在了伏狄的桌沿上，占据了桌面不小的空间。

李灼侧着头，眼神戏谑地盯着伏狄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207的大学霸来了，啧啧啧，我们这考场的平均成绩不得蹭蹭往上涨啊？”他扫过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同学。接着，他挑眉，身体又往前探了探，搭在桌上的胳膊肘甚至故意把伏狄放在桌上的黑色圆珠笔向后推了推，笔滚到了伏狄手边。

“是吧？”李灼的声音提高了些，挑衅着，似乎伏狄的到来是他沾了多大的光，“都和大学霸在一个考场了，我是不是也挺厉害的？嗯？”他最后那个“嗯”字，尾音上扬，等着看笑话。

整个后排区域都安静下来。周围的同学虽然假装在看书，但眼角的余光都牢牢锁定在这边，屏息凝神地等着看这个新来的、看起来不太好惹的207转校生会如何回应。

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担忧，但更多是看热闹的兴奋。

伏狄一直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他任由李灼的胳膊搭在自己的桌上，任由那支可怜的圆珠笔被推到自己手边，仿佛对这一切干扰都无知无觉，或者根本不屑一顾。他沉默着，那沉默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让李灼脸上那点得意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就在李灼以为对方是个怂包，准备再开口加把火时——

“叮铃铃——”预备铃尖锐地响起，考试即将正式开始。

几乎同时，监考老师抱着一大摞密封好的试卷，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入。

也就在这铃声与老师进门的双重背景音下，伏狄终于抬起了头。他没有看李灼，越过他，目光投向讲台，声音不高，却轻而易举地刺破考场的嘈杂：“确实挺厉害的。”他顿了顿，在监考老师开始数卷子的沙沙声中，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认怂”的时候，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我总共扣的分，都没你考的多。”

很轻的一句回怼，却引起了巨大的化学反应。

“噗——！”

“噗嗤！”

“噗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后，这句话如同点燃了一串巨大的爆竹，噼里啪啦地炸响在42考场。后排的同学笑得前仰后合，前排的也忍不住回头，肩膀疯狂抖动。

那句话简直是往李灼心窝子里捅刀子。

监考老师正低头认真地数着试卷份数，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得手一抖，试卷差点散落。他板着脸，一眼就锁定了那个背对着他，身体僵硬的李灼。

“安静！安静！！”监考老师用力敲着讲台，发出“咚咚咚”的闷响，脸色铁青，“都要考试了！闹什么闹！李灼！”他直接点名，“又是你！侧着身子干嘛呢？！给我转回来坐好！再影响考场纪律，出去考！”

老师这一吼，加上“李灼”这个熟悉的名字被点名，班里又响起一阵更加压抑却更加欢快的、如同闷雷滚过的低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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