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确实来的兴趣，
“不知道林老板说的是什么单子？”
林国栋道：“南边的老板出了几个样板子，想找人在上面做刺绣，款式不多，是高端货，重点就在于面料比较高级，属于坏了就没办法补回来的那种。”
他多看了香凝两眼，嘴里奉承着，
“当然我觉得以你绣技，肯定不用担心出岔子！”
“你考虑一下，这个价格是很丰厚的，我就当个中间人，从中抽两层，你若是接下来，六件衣服可以给到你一千八的价格!”
抽掉两层还有一千八的价格，由此可见这衣服确实是高端货，
现在这年头一件棉袄也就是十几二十块钱，
利口镇上最高端的羊绒大衣也才百来块。
陆进听到林国栋说出的价格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
显然南边发展的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快……
香凝心下算计了一番，
“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林国栋眸光微闪，
“你说。”
香凝：“我的要求其实比较简单，我希望接下这单子，林老板能为我提供全套的秀具。”
大件不可能还用绣绷，那些面料也不能用绣绷来绣，
精贵的东西就要用精贵的工具，这些工具她一时间根本淘不到，不如让林国栋去想办法。
林国栋闻言有些诧异，他以为香凝这一身的绣技一定是自小磨出来的，
家里这些东西肯定都有，倒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意见。
但是一想到这单子确实是大单，仔细点也应该，
“这个我当然可以答应你。”
两人就这桩买卖又讨论了一会，林国栋就去拿合同和对方给的材料了。
陈春菊目睹了经过很为香凝感到高兴，
“哎呀，你这姑娘真是不得了！看你年纪轻轻，以后这口饭你是不愁吃了！”
陈春菊见过梁姨，梁姨都六十多的人了才有这样的手艺，香凝才十八岁！
这女同志天赋过人，前途无量啊！
香凝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笑，
“姐姐别这么夸我，只是我刚好可能有点刺绣上面的天赋。”
陈春菊笑容可掬，
闲聊间，隔壁突然有争执声响起。
香凝对于看热闹一向不感兴趣，在王府里如果有热闹可看，那一定事关人命。
她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充耳不闻，陈春菊就没有这样的定力了。
陈春菊是典型这个时代的女人，对看热闹天生抱着八卦好奇的心，
这一会她就站不住了，说话都没心思，眼神时不时的往外瞥，
外面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响，她终于熬不住了，
“妹子，要不你和你对象先在这里看看，等老板来了。我出去看看发生啥事了……哎呀这大楼里每天都有奇葩的事情，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香凝笑着点点头：“姐姐你去吧，我们在这看着。你放心！”
陈春菊“哎”了一声，美滋滋的迈开腿跑出去看热闹了。
外面时不时的传来几道男女夹杂的喧闹声，香凝却一点没有受影响，一边和陆进说话一边在店里到处走动查看。
香凝：“进哥，你是不是最近快出门了？”
陆进点头，“对。”
香凝又道：“刚好趁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在家把这单子绣完。等你回来，我请你上饭店吃饭去！”
现在饭店还是国营饭店，在饭店吃一顿也算是高规格了。
香凝的记忆中，张伟就请原主吃过一顿饭，给原主高兴坏了。
陆进失笑，趁着这会没人，他手痒摸了摸她的发顶，把一头盘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都揉乱了，
“你想去饭店吃，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香凝嗔怪的拍开他的手，
“那怎么一样！是我赚钱请你吃饭！”
陆进偏要逗逗她，
“怎么不一样？我的就是你……”
两人黏黏糊糊说话间，陈春菊挤开人群回来了，
“害，有个老太太在隔壁的店里闹开了，非说老板偷了她家的祖传金戒指。那老板是个回收金饰的，说那戒指是她女儿拿来卖了的，早就已经融了添到别的首饰里去了。”
香凝和陆进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一起想到了赵小玉和她妈。
陆进没有要管闲事的意思，香凝也就没有多问。
等了一会，林国栋回来了。
他拿出合同书，递给香凝。
香凝看了两眼没看出来什么又递给了陆进，
陆进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两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对着香凝点点头。
林国栋：“这合同签了，咱们就是合作关系了。不出问题，你得在一个月内把这六件衣服按照要求制作完成交到我这里。”
香凝提出：“我想看看客人的要求。”
林国栋递给她看看材料，
“对方有服装的手稿，上面都写着需要再什么位置绣上什么花样，你看看，这四件是一个系列的。另外有两件，对方时间不够，只说按着其他的款式大差不离就行。”
香凝仔细的查看了手稿和需要刺绣的花样，确定这难度对于自己来说并不算大，
“好，我明白了。”
林国栋就很满意香凝这样的态度，
“你要的绣具这两天我就给你送过去！你等会把地址留给我。”
双方又聊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后，林国栋拿出八十块钱递给了香凝，
“这是这件披肩的钱，你先拿好。”
香凝在王府的时候也时常收到赏赐，但是在这个时代靠着自己双手挣到的第一笔钱，还是很值得纪念！
她收下钱转头去看陆进的时候整张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把站在对面的林国栋都看呆了一会。
这丫头又漂亮还有这样的一门手艺，真是谁娶到谁享福啊！
他再看陆进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羡慕。
香凝签完字后从林国栋手里接过合同和衣服材料，转手就被陆进接了过去。
两人从店里往外走的时候和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迎面擦肩而过。
又是那个在门口撞到她的女人……
香凝回头看了一眼，
见她好像在和林国栋说什么，陈春菊站在一边脸色不是很好看，
香凝没再多看，转身离开了。
此时店铺内的陈春菊僵着脸正在应付那个女人，
“同志，这店里的披肩你都看过一遍了，我也不知道去哪找合你心意的。”
女人傲气的昂着脸，“你确定没有吗？不如喊你们老板来，让他给我去仓库找找有没有没挂出来的高端货！”
林国栋眯起眼睛看着女人笑，
“这位小姐，你好，我就是这家店铺的老板。你是要找披肩吗？我这里刚好到了一件新货，不如给你看看？”
女人理所当然的点头，“拿出来看看。”
李国栋在陈春菊的注视下将刚才香凝拿来的披肩拿了出来，当着女人的面抖开，
“就是这一件，也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女人原本还趾高气扬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件展开的披肩，半响才问，
“这披肩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陈春菊一脸愕然，还没说价格就包起来了啊？！
林国栋脸上的笑容更慈善了，
“春菊去包起来。您到这边来付款，一共一百八十元。这款披肩属于独一无二的款式，是我们绣娘出的新款，目前就这一件。价格虽然有点小贵但是绝对超值，您大可放心。”
对方一听说是独一无二，脸上的笑容都出来了，但是一说到目前，她又皱眉了，
“这件我要买断了，让你的绣娘别出同款了。价格我可以翻倍。”
林国栋眼里笑意更浓了，脸上却装作为难的样子，
“这……我们这绣娘也是要靠这个吃饭，她刚研究出来的新款要是不让出了，也不好交代啊！”
女人有些不耐烦，“实话告诉你，我买的这款披肩是要给电影明星丽丽拍杂志穿的。如果你们非要出同款也可以，最好有点差距！这种款式在你们这种乡下地方也没人能穿出真正的效果来！”
林国栋愣了一下，这年头的明星已经不少了，其中很出名的丽丽就是一个有名的女演员。
她主演的电影在影院里上映了好几部，已经属于荧幕上被大伙熟悉的大有名气的名人！
林国栋被唬了一下，迷迷糊糊就答应了下来，
“真的是给丽丽小姐穿的吗？好的好的，我会让绣娘注意的。”
女人爽快的付完钱离开了，留下还在满脸震惊的陈春菊和林国栋……
陈春菊：“真是丽丽小姐啊？”
哎哟，这披肩八十收的一转手就多了一百！
老板也太会赚钱了！
李国栋：“不知道啊……”
程香凝看起来是颗摇钱树啊！
林国栋和陈春菊的心思香凝自然是一无所知，她正高高兴兴的拿着钱和陆进在采购东西。
知青点什么都没有，虽然李香玲从家里拿了些碗筷来，她还是重新买了一些别的必需品，
一些生活用品买完后又买了点肉。
虽然香凝挣钱了，但是买东西付钱的还是陆进。
香凝越看陆进越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他不愚孝，在张桂英如此偏心的情况下自己存钱娶了媳妇还搬出来单过，
他知道香凝不会干农活，想着去外面挣钱也没有和她提过一次下地，
这些都是他能成为合格好丈夫的证明！
以后没有婆母在上压制，只要他们两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她的日子会很舒服……
香凝越想越觉得日子有盼头，
回去的路上虽然车上挂满手里提满了东西，她都觉得浑身轻快！
到家后，两人又一起重新把买来的东西整理了一番，看看日头都半下午了，中饭还没吃。
香凝：“我去做饭吧！”
陆进：“好，我给你烧火去。”
两人一起谈笑着进了灶屋，
着急吃饭香凝就随便弄了点面疙瘩汤，汤头是用买来的猪肥肉熬油炒的青椒肉末，因为调料放的很适当又有猪油，香味很快就透过窗户传到外面。
两人刚盛了两碗疙瘩汤放到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吃就听外面好像有狗汪汪叫的声音。
陆进看了她一眼，“你先吃，我去看看。”
香凝摇头：“一起去吧……反正还烫着。”
两人一出门就看到大门口刘齐抓来的小奶狗正忽上忽下的跳来跳去，气势太挺足的。
大门没关严实，有个瘦小的身影就站在门缝边朝里看，她想伸手推开门又察觉不对缩了回去，整个人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香凝眼尖的看到了她的脸，
“这好像是桃花？”
陆进也看到了，他已经大跨步走过去了。
香凝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走到门前先把小奶狗抱了起来轻柔了摸了两下脑袋安抚了一下，随后边放到地上拍了拍它的屁股。
狗子好像能懂他的意思，摇着肥嘟嘟的小屁股朝不远处的窝跑了过去，趴在那里眼神还注意着这边。
陆进打开门，门口站着的陆桃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陆进对着她比划了一下，
“进来。”
陆桃局促的用手梳理了一下有些干枯发黄的头发，抿着唇角有些拘束的慢慢走了进来。
香凝笑眯眯的上前和她打招呼，
“桃花你怎么来了？”
她还记得陆婷说陆桃是能听到一些的，必须离的近点。
所以香凝这次说话是凑得比较近。
陆桃有些紧张，在香凝说话的时候一直缩脖子，显得极为胆小怯生。
香凝说完她才打着手势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奶，让，我过来。”
她会说话，只是自己听不清楚，所以说的就少。
香凝有些疑惑的看向陆进，也不知道张桂英让陆桃过来干嘛？
陆进把门关上后和香凝一起带着陆桃一起进了灶屋，
灶屋里还挺宽敞，靠墙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疙瘩汤，
屋内油脂的香味还没散，陆桃闻到了一鼻子，肚子不受控制的发出“咕噜噜”的叫唤声。
这声音实在有些大，除了她自己，陆进和香凝都听到了。
两人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香凝有些疑惑，
“她是不是没吃中饭啊？”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了，但是如果吃过中饭也肯定不至于会发出这样饥饿的声音。
陆进脸色有些发沉，他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空碗，把锅里还剩的疙瘩汤都盛了出来，
“香凝带她去洗洗手，让桃花也吃点。”
香凝很是赞成，
“好。”
她拉着桃花的手把人带了天井里，打水给她洗手的时候无意间摸到了她手指关节很是粗大，一看就是干多了粗活脏活……
香凝有些叹息，这孩子生在农村又有重男轻女的奶奶，从小大概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以后她的孩子，一定不能这样！
香凝更加坚定要多赚钱的信念了，为了后一代改善条件，必须从现在开始努力！
陆桃大概也觉得自己的手不好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挣扎着想自己洗，
也就是她动了一下，本来就短的衣袖一下就缩上去了一截，胳膊上一道红印突兀的露了出来。
香凝一下就抓住了她手臂，将袖子都卷了上去，
那道红印从小臂一直延伸到了手肘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细软又有韧性的东西抽的！
香凝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陆桃似乎察觉到她不开心了，也没管手是湿的，有些紧张的把袖子往下撸。
香凝犹豫了一下，去翻她的裤腿，本来就破旧短小的裤腿一翻上去就露出纵横交错的好几道红印。
她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到陆桃害怕的眼神，才想起来自己和她其实也并不熟悉。
香凝赶紧调整心情露出一个笑容，给她把裤腿翻了下来，
“走吧，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她把人带回了灶屋，
陆进已经把锅刷干净了，看到她们回来给陆桃拿了一条板凳示意她坐下，
“吃饭。”
陆桃一脸的惊讶，她的肚子刚才“咕噜噜”叫的时候是有感觉的，但是她以为这声音就是身体内部的声音，根本没想到会被陆进他们听到。
此时看到他们让她吃饭的示意，陆桃的脸都红了。
她慌乱的摆手，
“不，饿！”
香凝拍拍她的后背，眼神露出了一丝怜爱，
“没事，不饿也再吃点，我和你叔叔吃不完。”
这话是凑到她耳边说的，陆桃应该是听清楚了，她脸上有些犹豫，再三确认了两遍后才小心翼翼坐了下去。
一时间屋内变得安静起来。
陆进吃东西很快，但是声音并不打，香凝吃东西更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相比之下陆桃一个在没什么讲究的农村家庭长大的孩子，居然吃相也很斯文秀气，
她可能很饿，但是吃东西的时候没有一丝狼吞虎咽的狼狈……
吃完后她还抢着去洗碗，香凝本来想帮忙一起，她都强烈表达的拒绝了。
陆进示意香凝别管，
“让她去洗。”
两人坐在灶屋里朝外看，就见陆桃手脚麻利的刷完冲洗，一看就是干活干多了。
香凝：“刚才给桃花洗手的时候发现她手臂和腿上都有被抽打过的痕迹，不知道是谁做的。”
陆进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嫂不会打自己的女儿。”
陈翠平有打孩子的本事就不会被张小花骑在头上拉屎了。
陆进：“应该是孩子奶奶打的。”
张桂英喜欢折柳条抽人，陆进小时候也被抽过。
香凝对张桂英真是越来越没好感了，
“桃花看起来懂事又听话，这样也要挨打吗？”
陆进没说话，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香凝莫名有些生气，她觉得陆进应该做点什么。
她看到陆桃身上的鞭痕时就会想到自己曾经训练出错被责罚的场景，
她在王府没有人权没人能帮她，受最大的苦痛只能自己咬牙挺过来……
香凝：“我去看看她。”
香凝情绪有些低落，她也没等陆进说话就站起来朝外走。
陆桃已经洗好了碗往回走了，香凝接过来放回了碗柜里，然后拍了拍陆桃的头，
“走，过来和婶娘说说，奶奶让你干什么的？”
经过一顿午饭，陆桃对香凝更亲近了一些。
陆桃有点心虚，眼神都不敢和香凝相接，
“奶，让我，帮忙……”
其实是她中午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碗剩饭，张桂英生气之下抽了她一顿。
连中饭都没给她留，随便找个借口让她去看看陆进他们的情况就打发她出来了。
香凝多少也能看出来张桂英叫个孩子来帮忙这种肯定是谎话。
大概是想随便喊个人来看看具体情况。
昨天村里人都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了，陆家倒是一个人都没来，直到现在才派遣一个小孩儿过来，
这说出去都得惹人笑话……
香凝对这个婆婆是不敢有所指望了。
陆桃不肯说实话，香凝也没有继续追问，就带着她在廊下练刺绣。
在家里的时候虽然也在一起学刺绣，但是陆婷也在，她和香凝经常会说说话，陆桃很容易被边缘化。
现在陆婷不在了，香凝就更容易注意到陆桃。
这一看倒是发现陆桃好像比陆婷更适合刺绣，
她年级虽小，但是很坐得住，刺绣的时候聚精会神，很多东西教一遍就能自己摸索着走第二遍！
香凝有些欣慰，如果她能好好学，自己一定也会倾囊相授。
连续绣了一下午，日头都落下去了，陆桃才发现，急急忙忙的和香凝打了招呼说要回去照顾弟弟了。
香凝也没有送她，让她自己回去了。
乡下孩子到处跑，家里大人都是不管的，村里村外都是人，根本不怕丢。
陆桃离开后，香凝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去灶屋准备晚饭了。
陆进下午去还了自行车，还重新修了一下狗窝。
两人也很长时间没有聊天了。
香凝大概心里还有气，做饭也没喊陆进，就是自己点火的时候弄的灰头土脸，灶膛灰都抹了一脸。
陆进一进来就看到了她像华贸一样的脸，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还弄成这样了？快擦擦……”
他手抓着衣袖想给她擦脸，香凝有些气急，推开他的手板着俏脸，
“不用你帮忙！”
说着她自己抓着衣袖随便抹了两下，又低头去点火。
陆进有些无奈：“我来吧……”
他都凑过来了，香凝便让开了。
陆进很快就点着了火，灶屋里一下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火苗炸裂时的声音。
天气炎热，香凝炒个菜炒出一身的汗。
晚霞从窗户外飘洒进来，刚好打在她半边侧脸上，
从陆进的角度一眼能看到她被阳光直射的脸颊上细软的绒毛和鼻头微微析出的几滴细小的汗珠……
为什么越看越可爱，越看越想上手捏一捏！
陆进手痒的不行，只能转移注力卖力的烧火。
就是这烧火吧，越烧越热，浑身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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