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钟二和现在截然不同,穿着小裙子,半长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小时候五官还没长开,这样打扮丝毫不奇怪,打眼一看,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郗时就认错了。
他站在二楼楼梯上,盯着钟二看了很久,看他端着一块蛋糕,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看他避开人群,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坐着。
直到他们的视线触及彼此。
钟二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并放下了没吃完的小半块蛋糕。
郗时想,他或许是吓到小姑娘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大人们走动寒暄,小孩子大多都是顶级豪门二代,家教严,年纪轻轻就懂得克制自己,展示出大方得体的一面。
其中有一个异类。
四岁的时成泽。
这个年纪很微妙,上一秒还乖乖叫着哥哥,下一秒就化身小恶魔,释放出带着孩子气的恶意。
“哥哥。”
“我有妈妈,为什么你没有?哦,我知道了,因为哥哥的妈妈有病,你也有病,把狗当成家人,还为了捞死狗把腿摔断了。”
他们有同一个父亲,他们的母亲曾经是关系很好的表姐妹,他们具有生物学上承认的血缘关系。
“爸爸不喜欢你和你妈妈,他只喜欢我和我妈妈,你妈妈去死了,你怎么不去?”
郗时永远记得那一天,时成泽笑着问他,和站在游泳池边上看他捞起小狗尸体时一样,天真灿烂,充满恶意。
“呀,小狗淹死了,哥哥你怎么没有淹死?”
或许人之初性本善本就是谬论,郗时后来去看了监控,是时成泽把他养的狗丢进游泳池,死死地摁着小狗的头,直到小狗不再动弹。
很遗憾,宴会厅里没有游泳池。
郗时和时成泽相差近6岁,时成泽还不到他的胸口,郗时一只手就能将他掼倒在地,他抓住时成泽的头发,摁着他的头狠狠地砸在地上。
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宴会的平和气氛,众人被吓了一跳,郗时充耳不闻,机械地动作着。
血迹溅在郗时的脸上,他抬起头,和不远处的钟二对上了视线。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被吓呆了。
郗时抹了下脸,拎着拐杖对准时成泽的腿敲了下去。
这次宴会是郗家做东举办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郗时,知道他是郗家的长孙,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一直持续到时峰盛过来。
“小泽,小泽,你怎么样?”
时成泽穿了一身精致的白色西装,裤子上全都是血,他趴在地上,腿软软地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郗时看着他就像在看一条死狗。
“爸爸,我疼,我疼,爸爸呜呜呜……哥哥打我!”
“郗时,你疯了吗?!”
疯了?
或许是吧。
郗时举起拐杖砸过去,时峰盛没想到他敢对自己动手,躲避不及,被砸到了肩膀。
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气,比打时成泽的时候重多了,即使是成年人也抗不太住,时峰盛半边身子都疼麻了,一把夺过拐杖。
“你想打我?”郗时扶着栏杆站稳,冷笑一声,“打啊,你最好打死我,不然我迟早会弄死你。”
时峰盛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郗时那张和郗悦相似的脸让他心头巨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因为换上抑郁症而性情大变的郗悦看他时,眼神里总是充满了怨恨。
郗时继承了她的长相,也继承了她的怨恨。
郗崇阳将郗时护在身后,时峰盛回过神来,干巴巴地解释道:“爸,我没想动手。”
不等郗崇阳示意,管家就上前一步,拿走了时峰盛手里的拐杖。
“怎么回事?”
“他欺负小姑娘,掀人家的裙子,还把人惹哭了,欠收拾。”
二楼安静,除了他和时成泽,只有躲清闲的钟遇宵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郗时将钟遇宵拉近,借着衣服的遮掩,狠狠攥了攥他的手腕:“是他欺负你,对不对?”
脸上带血的郗时语气有多温柔,眼神就有多凶狠,他刚刚把人往死里揍,俨然是个不好惹的疯子。
小时候的钟二是个名副其实的病秧子,被钟父钟母当成女孩养,被郗时暗地里欺负了一通,眼圈立马就红了。
疼的。
钟遇宵没有开口。
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回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郗时找的借口。
郗崇阳过来后,时峰盛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那你也不能把弟弟打成这样。”
“他不是我弟弟。”郗时松开了钟遇宵的手腕,双眼发红,“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流着你和小三血的野种也妄想与我称兄道弟?他不配,你也不配!”
“郗时,别胡说。”时峰盛脸上挂不住,碍于郗崇阳在场,又不能发作,“你妈一定不想看到你变成这样。”
“住口,你不配提我妈!她就是被你逼死的!”
他就像一头凶狠的狼崽子,如果不是腿受伤了,早就扑上去撕咬时峰盛了。
郗时从小就被郗崇阳带在身边,当成郗家未来的接班人教导,在郗悦死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时峰盛脸色难看,他在豪门圈子里的风评本来就不好。老婆刚死就娶了亡妻的表妹,还生了个儿子,按照时成泽的年纪推算,这孩子是郗悦还活着时怀上的。
虽然时峰盛一直对外宣称时成泽早产了两个月,但这种事又不是一张嘴说了人家就信了,背地里的议论一直没停过,还有人猜测郗悦不是自杀,是被他害死的。
捕风捉影的消息,从郗时嘴里说出来,就耐人寻味了。
“好了,你先去看看你儿子吧。”
郗崇阳发了话,时峰盛只好离开,一场闹剧就这样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他看向郗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清楚自己养大的孩子,郗时可能说了谎,但一定是时成泽先招惹他的,揍一顿也不过分,虽说见了血,但能哭能嚎,死不了。
因为郗悦的死,郗崇阳对原本疼爱的外甥女也多了几分怨恨,更不必说外甥女和女婿生下的孩子。
“我看时成泽欺负妹妹,所以才教训了他一下。”面对郗崇阳的时候,郗时好像换了一个人,全然没有和时峰盛争吵时的叛逆,“保护女孩子是男人应该做的,妹妹好看,我喜欢,自然不能让人欺负他。”
这话半真半假,他是真的觉得钟二好看,挺喜欢的。
只不过欺负人的不是时成泽,是他。
郗崇阳哈哈大笑:“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就是我长大了要娶他当老婆!”
不仅是郗崇阳,就连钟父钟母都被逗笑了:“小宵还没出生的时候,郗时就喜欢他,悦悦当时还说要订娃娃亲……唉,阴差阳错。”
可不就是阴差阳错,郗悦出了事,两个男孩子也订不了娃娃亲。
郗时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刚才还一声不吭的小姑娘突然撸起了袖子,露出手腕上一圈红痕,指认郗时。
“是他掐我。”
清凌凌的男音。
郗时瞠目结舌:“你,你是男的?!”
因为钟遇宵告了一状,郗时挨了一顿训,还被郗崇阳关了禁闭。
他因此记住了钟二。
郗时觉得他喜欢男人可能就是被钟遇宵刺激的,小小年纪就被女装小佬骗了,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梦里有时峰盛和时成泽,对郗时而言,这个梦不算太好。
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卧室里一片昏暗,郗时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十点多。
钟遇宵早早就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小时候的钟遇宵多可爱啊,穿着公主裙,扎着小辫子,白白嫩嫩的像颗小元宵,现在整天西装眼镜,越来越像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了。
就连头像都很古板。
郗时啧啧,点开头像放大,是千篇一律的精英头像,一本摊开的书,书前放着一杯咖啡。
钟遇宵正上着课,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金镶玉萝卜拍了拍你]
大少爷睡醒了?
他摁灭手机,没一会儿又收到了消息。
[金镶玉萝卜:你怎么不穿裙子了?]
看来还没清醒。
和醉鬼没道理可讲,钟遇宵没搭理他,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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