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很多种可能的发展方向,要么张昌骏无意中说漏嘴,等他来质问,要么等她情况稳定,再择一个良机亲口相告……没想到会是这样平平无奇地说出口。
更没想到的是,阮嘉遇反应很强烈——强烈的质疑和震怒。
碗筷从大掌脱离,砸在餐桌,震响一串短暂而沉闷的音节,他沉沉呼吸几趟,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嘉宁没由来地生出紧张情绪——从他的表情判断,这种惊慌失措的行为,绝不能被解读为惊喜。
嘉宁咽咽嗓,难得乖巧而温柔地重复:“我怀孕了。”
“哥,孩子是……”
阮嘉遇眨眨眼,往后退了两步,眼眶倏忽变红变湿,唇角掀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声音发颤:“是我的?”
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嘉宁神情笃定,点头笑说:“是你的。”
话落,眼泪至他眼尾滚落,悄无声息的。
嘉宁收敛笑容,秀眉蹙起,直觉眼下的发展不对。
不合时宜地想起杨欢的预言,惊喜变成了惊吓,好事变成了噩耗,她咬咬唇,凝望站得如一尊泥塑雕像的男人,胸腔猛烈起伏,一字一字嘶吼出声:“阮嘉遇,孩子就是你的,我没撒谎!”
“你是说,一根科技都救不了的枯枝,只用一晚上,就开花结果了?”
阮嘉遇终于笑出一声,泥塑雕像瞬间坍塌、粉碎,他低下头,大掌狠狠从头顶搓到脸颊,再抬眸,用猩红狰狞的眼睛刺向她:“这就是你那夜突然醒来,对我说出那些话的原因吗?”
嘉宁愣住,眼神错愕而茫然。
——应验了。杨欢怎么能不有恃无恐、嚣张任性,她太了解他。
这一点本身就足够让她心烦意乱,很恶心、很讨厌,蠢货!他真是活该被骗得锒铛入狱、倾家荡产、孤苦伶仃。
嘉宁垂眸,很想不甘示弱地笑一笑,终究笑不出,眼睛干涩,连眼泪都挤不出,只觉得无力,非常无力。
阮嘉遇已经退至门边,或许他需要独处来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又或许,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这件事,总之,他当下更想逃避现实,暂时不想和她待在一起。
房门被拨响,走廊的灯光挤过薄缝,在他脸庞上映出一道沉闷的、凄淡的光,他的眸光也很暗,黑漆漆的像宣纸上两点没有情绪的墨渍,一层层涣散开。
“嘉宁,就算你如实相告,我又能把你怎样?”他停在门边,最后落下一句,“我养得起承泽,养得起你,难道会养不起你的孩子吗?”
你的,孩子……
“砰!”门被重重关上,震得不是干净洁白的地板,不是那道密不透风的铁门,而是她残破凋零的心。
攒足劲儿拔地向阳的野草,又被现实残酷无情地踩上一脚。
门关上的瞬间,嘉宁暗自发誓:绝不原谅他。
-
无处可去,阮嘉遇干脆去了荷塘,别墅空荡,他提了几罐啤酒,坐去露台。
荷花还在开,大抵是最后一波了,开得稀稀拉拉的,这夜月光也淡,映于波光粼粼的水面,犹如风拂动绸缎,扬起自然光点,温柔、宁静,又平添孤寂落寞的凋零之美。
几罐啤酒下肚,不醉,只是涨得胃疼,视线朦朦胧胧,乱七八糟想很多,又因为想得太多,最后也不知道想了个什么东西。
有人时髦追求个性和自由,就有人传统追求稳定和家庭,都没问题,选择而已。
嘉宁只是表面铁打般强势坚韧,实则极度缺乏安全感,人的安全感是从哪里获得的?
阮嘉遇依稀记得,大学和同窗辩论,其中有个观点:安全感其实不能从外界得到,精神或者物质都不是正解,而是“被需要”——一种无法剥离、无法抗衡的“被需要”。
譬如父母子女,主人宠物的关系。
这个观点最后因为论证不足落败,然而如今细想,没道理吗?
存在即合理。
嘉宁还那么年轻,他不可能剥夺她渴求血脉亲情的意志力,他给不了的,别人来给,有问题吗?
没问题,他当然不可能要求她陪他过这种腐烂无聊的生活。
但这夜辗转反侧,终究未能成眠。
半梦半醒间,思绪飘远,许多前尘往事都被放大了细节,他死人般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一点一点追忆琐碎过去,心里越发钝痛难安。
其实有很多可能,但他为何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又当了绿头龟?别人就罢了,可对方是嘉宁,是他亲手养大的妹妹,谁不信她,他都不该不信她!
排除验孕棒是假冒伪劣产品,就算她去过了医院,医院也并非就百无失一……
医院并非百无失一?心里咯噔一下,阮嘉遇直愣愣地从床上坐起。
当初检查报告出来,他因为出差在外,所以是杨欢去取回来的,到家,报告放在书桌,封条完好无损。
——奇怪吗?不奇怪吗?她那时候想要孩子想得入了魔,可丈夫的检查报告,一连放了好几天,她却毫不关心?就连封条都懒得拆?
脑中一道闪电劈过,让他顿时陷入如死空白,静幽幽的夜色下,阮嘉遇良久没能呼吸,拳心缓缓攥起,攥起满手湿热黏腻的汗。
第二天去了医院,检查做完,他回了趟老小区,屋子空荡,满桌饭菜他走时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他若不回来,她就仍由它们放在这儿腐烂发臭。
嘉宁已经离开,这个房子里,她留下的东西本就不多,看不出蛛丝马迹,也不知道她还回不回来。
阮嘉遇打去电话,她一个也不接,又给家里打电话。
莫名其妙的,阿妈问:“这一不是节假日,二不是周末,无事发生的,嘉宁怎么会回来?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我随口一问。”阮嘉遇皱眉,挂了电话。
没办法,他收了碗筷清洗好,垂头丧气、又焦躁难耐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假如嘉宁没撒谎……
她是个什么性格?她是个为了参加高考,不惜生吞半瓶止疼药的狠人,她会因为怀孕就辞掉工作,改变计划?她的身体本就不好,他的年龄又那么大。
阮嘉遇越发坐不住,最后站起身,简单收了一包行李,风驰电掣去了北城。
到地方已经中午,出租屋里同样没人,毛巾、牙膏、牙刷这类日常必需品都收走了,衣柜里的衣服却没少几件,阮嘉遇给方锦程打电话,对方显然知道些隐秘,但知道的又不全,于是支支吾吾、东拉西扯,最后借口马上开会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房门锁扣一响,方锦程给嘉宁打小报告,都还没接通,就和眼前男人面面相觑地撞上。
“嘉、嘉遇哥?”
阮嘉遇叉着腰,挑挑眉:“马上开会?”
方锦程掐掉电话,扬起手机晃晃,尴尬道:“视频会议。”
阮嘉遇烦躁得很,懒得计较什么:“嘉宁呢?”
“……在医院。”
阮嘉遇皱起眉,紧张道:“她怎么了?”
未婚先孕怎么看都不光彩,方锦程问嘉宁,孩子父亲是何方神圣,破天荒听她咬牙切齿骂了句“煞笔”。
成年男女擦枪走火的多了去了,就算是嘉宁也绕不过七情六欲,但孩子父亲究竟是谁啊?她到最后也没说,方锦程转头给宋时清打电话,旁敲侧击问几句,得知他俩有大半年没有单独见过面。
多说多错,方锦程灵机一动,叹气道:“嘉遇哥,你就别为难我了,这事儿吧,你还是自己去问嘉宁比较好。”
“不过,她心情糟糕透了,说得多错得多,我劝你到了地儿,也别惹她,什么事都好商量,就算做错了事,那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法律都管不着,知错就改,万事大吉。”
阮嘉遇一时茫然,有些拿不准这小子到底知道了多少,这话是向着谁,当然是无言以对。
方锦程转头掏出手机备忘录,挨条在家里搜寻,阮嘉遇瞄一眼,看见上面写着保温杯、束发带、洗发水、护发素、移动硬盘、电脑支架……零零碎碎写了一长串,后缀都标了具体位置。
他帮着一起收,一路收到卧室去,嘉宁连内衣内裤也让方锦程给她收,阮嘉遇心里酸酸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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