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离开溢津后,宋浅言也似是突然失去了兴头一般,兴致缺缺地和谢廷相你来我往互踩对方痛脚地扯了一天皮,在顾珩离开的隔天,终于舍得收拾行囊,在风昀的千呼万唤、长吁短叹中回京城复命。
在送别宋浅言回京的那天,谢廷相皱着一张脸,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说道:“看看你这不值钱样,好说歹说你也装模作样一下,还真是顾珩走了,你一刻也坐不住。”
宋浅言闻声,挑着眉梢,带着点戏谑的意味上上下下望了谢廷相几眼,直将谢云雀看得差点原地炸毛,才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说道:“不然?我留在溢津和你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相厌?”
“......你!”
谢廷相抬手指了指宋浅言,却又像吞了只苍蝇一般,抿着唇角将手收了回来,强撑着挤出一个看起来就十分不真心实意的笑容,假模假样地和宋浅言说:“是是是,宋司主一路顺风,路上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只是“一路顺风”那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的,一看就十分不诚心。
谢廷相说着这话时,宋浅言已经赶紧利落地翻身上马,闻言头也不回,只懒懒散散地没个正形,背对着谢廷相挥了挥手,提着苦哈哈的风昀,脚程不紧不慢地朝国都行去——
至于为什么是骑马而不是御剑,风昀不敢说也不敢问,但他敢在心里猜,大概是这倒霉顶头上司不想那么快回去见他顶头上司的缘故。
——原来大家打工的心理都是一样的,风昀满含热泪地在心里想着,突然对他的倒霉上司油然生出一股诡异的同情感。
只是风昀这倒霉孩子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于丰富生动了,惹得宋浅言不得不偏头看了他一眼,在他前吁万叹地结束了与他上司的共情时,不经意一抬头,便瞥见宋浅言似笑非笑地抱臂望着他。
宋浅言面无表情:“。”
风昀迅速跪滑:“我错了!!”
——在那一个转瞬,即使宋浅言没有出声,风昀耳边也仿佛能听见他家司主毫无感情的声线,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月俸。”
果然最傻的就是和这倒霉上司共情,风昀边抹着眼泪跪滑,边在心里咬牙切齿、苦大仇深地想着。
国都临安相比起溢津,地理位置要更偏北一些,故而入了秋,便是一日赛一日的天高云轻。
但终究是时节一日一日地过,到了暮秋,下了几场淅沥秋雨,寒意便从庭院里、从角落里渐渐升了起来,厮磨着人的筋骨,深邃的秋寒便顺着脉络攀满全身。
宫里深得圣眷,一直在御前侍奉的首领太监和荣便这般倚窗而立,抬首一直望着外头被绵延秋雨模糊了轮廓的宫城和官道,任由磨人的秋风扑了他一身,依旧默不作声。
“宋浅言还未到吗?”
坐在高阶上的皇帝蓦地发声问道,只是面容掩藏在被秋风吹得纷乱的幕帐后,看不清表情。
“回陛下的话,大约是外头天寒雾重,奴才尚未见到宋司主的身影。”
和荣回过身来,在阶下俯身拜下,恭谨地回道。
“陛下若是实在念臣念得紧,臣这不就来了。”
大概宋浅言天生就不是个能被定规定法束缚的人,即使在面见人人敬畏的天子时,宋浅言也实在招摇得紧,未见人影先闻人声,和荣的话音才刚落下,就这般先声夺人地接过他的话头。
拜下身的和荣,借着动作的遮掩,闻言眼瞳一转,心里有了计较。
“爱卿也知朕念你念得紧,还在溢津停留了这般久。”
幕帐后望不清面容的皇帝抬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说道。
“溢津活尸颇为棘手,臣要封死活尸流出溢津的可能,故而晚了回京向陛下复命,还望陛下赎罪。”
宋浅言说着这话时,身形才正正拂开雨幕,单手持着伞,向殿里走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宋浅言已然过了还需长身体的少年时期,但许久未见他的和荣,却晃眼觉得宋浅言似是长得更高了些。
宋浅言身周的气势比起当初离京之时,还盛了几分,仿佛是潜藏在他身体深处的某个残魂,正在苏醒,竟让旁人有种不敢直视的威慑力。
和荣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低眉敛目地道了声:“宋司主。”
宋浅言闻言,微微颔首,懒懒散散地回了句:“和荣公公。”
宋浅言原本就身形极高,在和荣垂首的角度往上望去,只能望见宋浅言尖削凌厉的下颌骨,以及——
宋浅言微微垂下的视线,以及目光里似笑非笑的意味。
和荣心里一惊,面上强装出镇静,默然垂下眼睫,不再看宋浅言。
宋浅言在甫一踏进宫殿时,便敏锐地察觉出殿内浮动在空气里残存的魔息,虽然很轻微,几不可闻,看得出来这个未曾得一见的魔君在极力隐藏自己在此存在过的痕迹,但还是被宋浅言发觉了——
宋浅言甚至还觉得,这股几乎要散了去的魔息,有点似曾相识的意味。
“如此看来,爱卿确实很替朕分忧。”
端坐在幕帐之后的皇帝终于站起身来,侍立两旁的侍女拢起两边素纱,方才一直掩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看不清天子之颜,此刻终于明晰了起来。
景文帝出乎意料的年轻,面容甚至还带着些微似有若无的书卷气,看起来斯文极了。
第一次得见天颜的人,肯定无法将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与强令毁宗庙、收世家、归教权的暴戾君主联系在一起。
宋浅言长身立于殿堂之下,行止松散地行了个君臣之礼,便隔着犹如划下权力天堑的玉阶,默不作声地望着景文帝,坦荡地接受他目光里的审视。
君臣二人,隔阶相望,空气里无故拉扯起对峙的意味。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是臣的职责所在,微末之宜,不足挂齿。”
半晌,宋浅言收回视线,没个正形地拱了拱手,懒散地回道。
“既是分朕之忧,朕记得,在递去溢津的诏令里,曾叮嘱你将不浮堂掌权人顾珩带回朝,怎地今日只见爱卿一人?是顾堂主还在后头,还是爱卿......”
景文帝说到此处,蓦地收住了话头,上下看了宋浅言许久,才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口:“还是爱卿抗旨不遵,未将人带来?”
“确实是臣擅作主张,未将人带来。”宋浅言迎着景文帝意味莫名、颇具威压的视线,唇角一勾,微笑着说道:“但臣并非抗旨不遵,而是为了陛下着想。”
“哦?说来听听?抗旨不遵的各式由头朕听得太多了,为了朕着想的,倒是第一次听见,和荣你听听,新不新鲜。”
景文帝闻言放声大笑,回身坐回尊位,从和荣手里接过刚换好的新茶,笑着偏头与和荣说道。
“宋司主每日为陛下处理各式未解悬案,自是见多识广,新鲜的东西是见得比较多。”
和荣抽身站回景文帝身后,垂首低声回道。
“陛下觉得新鲜,那是因为抗旨不遵的人并非诚心向着陛下,而臣却不是抗旨不遵。”
听闻景文帝在谈笑间,便将“抗旨”这么重的逆君之罪按在自己头上,换做平常人早就跪倒在地上,磕着头叫喊道陛下恕罪,但宋浅言也未见慌忙,只稍稍一拱手,闲庭散步般地说道。
景文帝抿了一口热茶,并未做声,只微微一颔首,示意宋浅言继续说,倒要看看他怎么表演。
“陛下乃人中龙凤,龙章凤姿,当时臣来投诚于朝廷时与您的约法三章,想来陛下应该还记得。”
宋浅言虚情假意地恭维了两句,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袖摆,继续说道:
“当时陛下与臣约定的是,您可以收教权,但对修仙一道的态度是约束而非颠覆,您下旨诏令臣将顾珩带回来......”
言及至此,宋浅言像是蓦地想到了什么一般,莫名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像厚重积雪下、为春日的到来而融化的雪水,让他凌厉又带着戾气的眉眼有股转瞬即逝的温柔:
“您让我把顾珩带来,万一这宫里别的人心生歹意,顾珩在这宫里出了什么事,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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