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被平儿等人扶着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原本残存不多的天光被一股子暗黄压下来,乌云翻卷,北风呼啸,直往人斗篷里钻。
水月庵的几棵老柏树在风中无望地挣扎着,残枝簌簌地落了一地。
“这是要下雪了吗?”王熙凤喃喃地说。
她们此次为可卿送殡,本来就因为董卓封锁了雒阳城而处处艰难,只能勉强应付过去,将那个青年丧命的可人儿下葬。
要是下起雪来,只怕回城的路都会出问题,又添一桩大麻烦。
王熙凤身负管家之职,不由得她不忧虑。
“奶奶,先进去吧,当心着了凉。”平儿在她耳边温声提醒到。
这寒风刺骨,只站这么一刻,就冻得人瑟瑟发抖。
王熙凤便抬脚往为她们准备的净室去,水月庵的老尼净虚带着两个徒弟智善、智能在前头引路。
走进寮房,这室内的银霜炭将屋子烧得温暖如春。
王熙凤等人乍一进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等王熙凤更衣净手毕,倚在榻上休息,身边只剩了两个心腹丫鬟。
净虚便也把众女尼遣走,又凑上前来。
王熙凤一看便知净虚是有话要讲,她也不理会,只管闭着眼休息。
丰儿在榻边拿两个美人锤给凤姐捶腿。
老尼讪笑着开口:“奶奶一向安好?”
王熙凤没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净虚。
但净虚打定了主意,是万万不可能轻易罢休的。
她又上前两步,弓着身子在凤姐耳边说:“阿弥陀佛!我正有一件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和奶奶。只是如今通行不便,我们也不敢随便出门。”
净虚的身子又矮了半分,连声音也放低了:“这董相国连皇帝都废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我们这些人,还不是命如蝼蚁。这雒阳城是难待下去了。奶奶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给指条明路,我们情愿阖家孝敬太太和奶奶。”
王熙凤听了这话,猛然坐起身来,凤目圆睁,斥道:“放你娘的屁!董相国扶持明主登基,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净虚被王熙凤骂了,没有一丁点的不悦,只是身子更低了,恨不得跪下去给王熙凤结结实实磕几个响头:“奶奶说的是。我们小门小户的懂什么?还是奶奶教给我们。”
净虚见王熙凤又躺下了,估摸着她不是真的生气,这才又接着说:“只是我那浮屠祠的师兄邀我们去讲经,这千载难逢的盛会,错过了实在可惜。奶奶家一向手眼通天的,能不能给我们行个方便?”
这佛教也讲男女大防的,僧人与尼姑很少来往。
何况净虚一向在京城贵妇圈内行走,两只眼睛只看得到银子,何曾真的把讲经修行放在眼里。
王熙凤一听便知这不过是个借口。
自从灵帝驾崩后,朝局乱成了一锅粥。
今天大将军何进被宦官杀了,后天不知怎么回事,宦官又被人屠光了。
听说连在宫中任职的没长胡须的年轻官员也有被人误杀的。
二老爷贾政回家来的时候,裤子都吓得湿透了,两股战战,是被长随和小厮们扛回来的。
家里人从贾母起都直念佛:幸好他们家没有年轻子弟在宫内任职。
这以往是贾家衰落的象征,如今倒成了好事,真让人哭笑不得。
但前面那些混乱还只是开胃菜,自从董卓进京,先废帝,又毒死何太后,可谓是雷厉风行。
他手下的凉州兵时不时还要在雒阳城劫掠一番,如今谁还敢出门!
贾家都在自己的花园里开出了田地,自己种些蔬菜瓜果,生怕真的断粮。
这老尼姑想跑路,难道贾家人就不想吗?
但是谁走得掉呢?
司隶校尉袁绍倒是逃走了,但太傅袁隗一家子不还在雒阳吗?
他们贾家也是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老的老小的小,要想逃出去谈何容易?
净虚还只当王熙凤不肯卖力帮她,她豁出去把自己这些年积攒的钱财的数目说了一半,暗示王熙凤只要能帮自己,这些钱都是她的。
但王熙凤依然不为所动。
净虚有些着急上火了:“奶奶!咱们也是这么些年的交情了。奶奶只当积德行善了。况且奶奶的叔父不还在外头……”
王熙凤的叔父王子腾之前在雒阳掌管禁军,位高权重。
但黄巾乱起,何皇后的兄长何进就借机抢走了他的兵权,把他打发到外面去巡视。
如今他倒是因祸得福,不用陷在这雒阳城里。
然而如今音信断绝,王熙凤都不知道叔父身处何方,他又怎么帮得上忙?
净虚这些年积攒的钱财是真的诱人,然而在这个年头,多少钱也没了意义,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平儿见王熙凤终于不耐烦了,几句话把净虚打发了出去。
她又给王熙凤掖了掖被子,坐在塌边,秀眉紧蹙:“如今人人是惊弓之鸟,只盼着能飞出这雒阳城。”
王熙凤疲惫至极,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平儿也低下身子在凤姐耳边说:“净虚说的,也未必不成。那守关的将士难道个个两袖清风吗?咱们要是准备好了银子,家里的人总能送几个出去的。”
王熙凤睁开了眼,望着平儿:“你说送谁出去?”
平儿犹犹豫豫不敢开口:“奶奶和二爷只有大姐儿一点骨血……还有老太太,咱们太太……”
家里的男人有官职有爵位的,只怕跑不掉,董卓的手下很快就能发现的。
贾琏虽然也不算成器,然而如今这局面还真的多靠他支撑。
他无论如何不会丢下家里的长辈和孩子们走的。
若要为了贾家的血脉考虑,自然最好把宝玉、兰哥儿这些孩子送出去。
然而平儿和王熙凤毕竟是王家人,她们总是先惦记着自己家的大姐儿,然后是姑妈王夫人,还有老祖宗平常待她们最好。
王熙凤咳嗽了一下,平儿忙将茶水递过来。
凤姐喝了两口,又递给平儿:“这话但凡在府里传出一点半点风声,赵姨娘头一个要闹得沸反盈天的。”
赵姨娘平常无事都要撒泼打滚给人添添堵,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要闹着带自己儿子贾环先跑。
贾府的下人本就人心惶惶,她一闹腾,到时候只怕下人们先跑光了。
平儿越想,也觉得这事越难办:“姐儿哥儿们都小,路上谁保护她们呢?”
贾府这些下人谁忠心可靠,又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要是当年国公爷在的时候,自然找得到这样的人,如今却难了。
王熙凤又在榻上挪了挪,在腰上敲了两下,平儿上前来给她揉着腰,王熙凤又说:“这事儿先别对人提起,咱们再打听打听。”
况且还要考虑逃到什么地方去。难道他们要回金陵老家吗?
这自然最好,但带着孩子,这路途也忒远了。
雒阳城乱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平儿给王熙凤揉了两下,王熙凤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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