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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第七十二章 雪满头

“月珰!”

应声而入的月珰送来了一只普通的木匣。

她又退了出去,沈明枳将木匣推到梅如故面前,镇定道:“他们还弄丢了一件宝物,说是梅大人嘱托他们从梅州老家带来化隆的。”

梅如故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个木匣子是他亲手做的,里面的东西也是他亲自放的。事到如今,他真的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公主想知道些什么?”

“这是真的么?”

梅如故了然。

沈明枳没有问“这杯子为什么会在你那里”而是问这杯子是真是假,这就说明她从郇海山处看过了漉水瓷窑老匠人的手稿,说明她猜到了太子染病的真相。

“不用瞒我了。”

一室静默,唯炉火与室外雪声相杂。

沈明枳的心依旧惴惴,她害怕到了这一步梅如故依旧把她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依旧要瞒着她、哄着她,让她在这场东宫旧臣的血战之中被迫作壁上观。

而梅如故的心何尝不是惴惴。

她知道了又怎样?她要亲自下场来搏上一搏?她自嫁给郇海山起就已深陷诸王纷争的泥潭,是一步错步步错,天知道她受了这样的刺激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不担心他的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他早做好了完全准备,他只是担心沈明枳反受其害、累及自身。

但梅如故放弃挣扎,在他看见沈明枳那一双沉静似水的眼睛后。

故太子沈明载也有这样的一双眼。他们兄妹分明不是一母同胞,性情也大相径庭,眉眼却如此相似。恍恍惚惚地,仿佛今人还是故人,年华永驻,虽天地改换,虽时序更替,而他永恒。

梅如故将含在口中的清茶咂摸出几分苦味。

和朝中那些老头子比他还年轻,但他已经不年轻了。某日梳头,发现黑发之中已有星星之白,如同此时飞雪,落在乌木苍苍之间,分外扎眼。

可君埋泉下泥销骨。

梅如故的嘴角有了一分似有若无的笑。

“好,我告诉你,这是真品。”

梅如故轻轻推开不饰一物的盖子,微微发颤的指尖触及杯子上的花纹,冷暖冰火交融,随后,那杯子的温度沿着心脉逐渐而来,昔日今日,昔人今人,都在这蜻蜓点水般的一触之间,神思相接、形影相交、生死相替。

“这就是本该陪入地宫的真品,他的旧物。”

梅如故一笑,将匣子关上,“这是当年,他南巡路过昌南,我买了送他的。漉水是瓷都,匠人手艺好点子多,绝对不屑模仿这样粗劣的玩意。”

可那样粗劣却质朴的日子却镌刻着匠人至简至伟的思想,也见证了至真至纯的心紧紧相依。

梅如故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你在郇海山那里看到的那张手稿,是我伪造的。为什么呢?”

随后他的声音陡然冷下,如同被关在门外的大雪天:“因为的的确确有人模仿了,做了一只赝品。这一套杯子有四只,一只在我手上,可下葬的时候是一套四只完完整整地封了穴。他的陪葬单子现在还保留在宗人府,如果你不记得,可以去查查。”

他往后一靠,“他们都说,重重防护,东宫得了瘟疫,是命。确实有人染了病却没有症状,但我不信,这杯子也让我不能相信。要害一个人的法子数不胜数,比如说,将一只病患触过的杯子穿过重重宫禁,送到太子案前。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总有一次会中招。所以我怀疑窦宙,怀疑韦不决,尤其是韦不决,他现在俨然已经是魏王的人了。”

“你当我铁石心肠,只认太子不认情谊?我如何不想相信他,可费志皋这件事背后的腌臜,你也猜到了不少,魏王和燕王未必和睦,但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如何不能联手。所以我伪造了那张手稿,本想借郇海山之手、赵王之手,将事情捅出去,没想到出了这么多意外。”

梅如故无可奈何:“就算没有这些意外,这种事,这么敏感,赵王也不会碰的,毕竟谁能保证,这些个皇子哪个没有生出过要取而代之的心思?哪个没有使过这样那样的手段?为了皇位,他是他们的敌人,哪怕不是为了皇位,他也是他们所有人的敌人。”

沈明枳两眼通红,不忍看梅如故心中的惨怆。

“这权力场上,谁能是干净的呢?从前是,今后也能是么?鹇儿,我记得小时候,有个宫女犯了事想要出宫,你善心大发,要帮她,你一个公主出手,引人注目,然后她死了。你想着她本不会死的,是你害死了她,是你愧对她,你伤心了很久,恨不得以身替之。”

梅如故的眼圈也红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不知道你还记不得这件事,不记得最好,因为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事,只要与前朝事沾染上一点,每个人都会面目全非。”

“别说了……你又在劝我。”

“我必须劝你。”

“劝我不如劝你自己。”

梅如故摇头:“公主,你没有权,也没有人,更没法直接插手朝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只能有一次,化隆不是南海道,它远比南海道要危险,不要在错误的地方做你不擅长、不敢擅长的事情,最好连这样的心思都不要有,这只会害了你。”

“久思白鸥,种树五柳,文墨刀枪你都擅长,你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柳曦既生来就能够成为倾轧老手的——”

“可我习惯了。”

沈明枳的眼泪蓄不住流了下来。

“我是家中长子,生就要担这个责,我又是他最信任的人,死也要给他报仇。”

“像柳曦既那样不好吗?他也是长子,太子哥哥也很信他……”

梅如故笑得十分勉强,“若是这样,我撒手不管了,让你来给他报仇?”梅如故故作嘲讽:“你连承天殿都上不了。”

“报仇有那么多路,何须一定要走这一条?”

此话一出,梅如故说不清是绝望还是高兴,看着沈明枳的眼神既伤惋又怜惜。

自古华山一条路。

她还是不懂。

梅如故低声笑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外面有了急事,月珰急切地敲门而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晋王爷和宣平侯世子打起来了!”

沈明枳愣了一瞬,抬眼看见梅如故已经恢复肃穆,正装得困惑地看来,心里不定,抹去脸上挂着的泪痕转过脸问道:“怎么个打法?”

月珰一噎,舌头打结,最后只憋出一句话:“这回是动真的了。”

沈明枳登时站起,向梅如故草草拜别一礼,便接过月珰递来的大氅走出温暖的室内,留梅如故再度一个人。

上了马车沈明枳的第一句就是:“有人命么?”

“没有没有。”

晋王自辟府别住之后,和化隆城的大小纨绔“厮混”,最是平易近人。年轻人血气方刚脾气又大,拳脚相向时的和事佬还得是晋王爷;偶尔也有那么两三次他和别人打起来,那也只不过是掌控之下的胡闹罢了,何曾真的惊动过沈明枳,晋王自己就能处理妥当,曾经红过眼的年轻人还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分寸是从来丢不了的。

但这次——

沈明枳和月珰看了一眼长街上停满了的宝马香车,其中一辆车上慌慌张张下来一个雍容美妇,甩开迎上来的婢女,直接冲入了极乐坊的正门,随后乌泱泱一众婆子丫头簇拥着两个妇人也匆忙追入。

沈明枳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楼氏。

沈明戒据居上首,拿着沾过温水的帕子随意地擦拭手背上的血迹,乜斜着在自家亲娘怀里哭嚷的公子哥们,禁不住一声讥讽的低笑从喉咙中窜出来。

宣平侯夫人文氏不敢直斥晋王,压着怒气训斥陪侍世子左右的小厮,见到楼家的女人也来了,心里的底气一时无量,说起话来也越发难听。

辛喾扫了一眼乱哄哄的包厢,啧了一声便用门外人都听得见的小声对坐在沈明戒身边的卿澄道:“真没见过儿郎打架还有婆娘掺和进来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们调戏了世家的小姐呢。”

卿澄捂嘴哈哈大笑,连着面色不虞的沈明戒都露出了几分戏谑,扔了染血的帕子往太师椅上一靠,一副看戏大爷的模样,好似这些闹剧与他这个始作俑者无关。

晋王骂不得,但不代表英国公家的少爷和大理寺卿家的孙子动不得。

沈明枳立在门外听了片刻,觉得这些话实在是有趣,拐弯抹角却字字尖锐。但腌臜的对骂和哀嚎听了一耳朵,真正的来龙去脉一点也没抓住。

晚一步到的几位贵妇人看见兖国公主神色冷淡地站在房门口听墙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如同火煎,脸上又香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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