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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哄骗进东宫

几日不见,少年还是那副样子,抱臂上下扫视着挡路的人,对上人脸时眼中的张烈桀骜也丝毫不加掩饰。

避开李兖的眼神,良患上前弯腰行礼,却被少年一把扶住,顽笑道“哎哎哎,可不敢啊,我可不敢受良大内侍这礼。”

这是良患在长安城门抓了李兖进宫后两人第一次碰面。

李兖记着仇呢,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虽这样说,可良患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请人进宫,故而不管旁的还是规规矩矩先把礼数行完。

李兖背起手来,闲闲地围着良患转圈。

“呦,良大内侍今儿不给圣人抓人去了?怎么有空闲到平康坊来了?”

良患讪笑“小侯爷是知道的,稽查抓人一直都是兆明司那帮紫衣使的活计,跟奴婢毫不相关,奴婢寻人皆是‘请’的。”

李兖哼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站定,抬手招良患。

良患抬眼看他,虽还笑着却是不敢过去。

李兖亦不在意,兀自上前搭上良患的肩。

“今日什么事由啊,平康坊也有圣人惦记的人啊?”

“这话可不敢乱说啊,圣人从没来过平康坊。”

“这话你留着骗骗别人得了,”

李兖拍拍良患的肩,仰头看着天幕,故意逗他道“孟大将军东巡之前,他们几个老的没来过吗?那天李侯爷可都没回府啊。”

“没有吧。”良患嘴硬道。

“嘶~这倒是奇了,我怎么觉得那天好像还看见他们......”

“小侯爷,”良患急忙打断李兖,赶紧道出来意“太子殿下回来了,请您到东宫去呢。”

果然,李兖一听这话立马把调侃良患的事扔到了脑后,高兴道“真的?”

“三哥回来了你不早说,还等什么,快些走吧,一会儿宫门该落钥了。”

良患喏喏应是,引李兖上了马车。

车帘撩起又垂下,阿蛮凑到良患耳边。

“翁翁怎么骗小侯爷?”

良患看了眼马车,敲他脑袋,细声细气却理直气壮道“这能叫骗吗?圣人有言,管他好招坏招,能得了就是好招。”

李兖这孩子虽脾气暴躁,可到底还是单纯好骗,他乃御中内侍,管得着东宫什么事呢。

唉,还是太嫩啊,良患摇头晃脑叹息着坐上马车。

明明就是骗人的把戏,阿蛮挠了挠头固执地想。

南曲小阁上。

窦方宝多饮了些酒出来吹风,看到良患的身影时,他先是往栏杆后面一缩,然后使劲揉了揉眼再探出头去看。

直到眼睁睁看着马车驶远,他方才反应过来,推身边小厮进去喊人。

闻听是良患,没一会儿功夫,阁里几人都走了出来,凭栏远望去找良患身影。

“哪儿呢?”

“窦二,你看花眼了吧。”

窦方宝笃定“没有,他把阿驷带走了。”

众人不信,可杨景荐却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那天阿驷进宫......是不是没挨板子啊?”

“这是何意,难不成还能给他补一顿不成?”

一旁的孟濯闻言,脑中炸闪一线白光,他缓缓睁大眼睛,惊疑不定道“我家六妹妹明......明日进宫,圣……圣人宣召的。”

话音一落,众人都朝孟濯看过去。

此刻,孟濯的话就像一根大棒槌,从天而降直直砸在人群里,‘轰’的一声,贵公子们四散而逃。

孟濯也往楼下走,还不忘叮嘱自己的小厮文棋。

“听说年芳楼新出了种酥山,我猜六妹妹一定会喜欢的对吧?咱们这就去买些。”

文棋觉得好笑“郎君,年芳楼的酥山抢手得很,哪里是说买就能买上的。”

“那六妹妹还喜欢什么?”

“呃……郎君,文棋连见都没见过六娘子,哪里知道这些。”

“看你们这点骨气,亏还是在东观堂陈夫子教下的,真是丢陈夫子的脸......”

杨景荐嘲讽的声音传来。

可他身子却已经超过孟濯,那样子恨不得即刻插上翅膀飞回杨府去。

众人“......”

*

入夜的皇城像一座蛰伏黑夜的怪物,从上面瞧去,即便四处望楼悬灯,各宫轩窗沁光,星星点点的烛光也照不透彻大片的黑暗。

宫道深长幽暗,宫人执灯,李兖和良患同行。

去年迁都到长安后,太子的东宫本早已修葺完善,可年初大朝会上靖武帝又提出要建一座文士馆。

地方就定在了东宫的文春坊。

如今工部吏员和东宫上下都在忙这件事,太子因督工之责也常居文春坊旁边的崇仁殿。

所以当良患领着李兖路过武德殿,走进后面的崇仁殿时,李兖没觉出半点不对。

“三哥在里面吗,怎么这么安静,也不见几个伺候的宫.......人”

李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砰’的一声。

他回头看去。

身后殿门紧闭,哪还有半个人影。

“良患?”

殿内灯火通明,殿外寂静无声。

意识到自己被骗,李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时,他眼中仿佛燃起两团扑闪扑闪的小火苗。

“良患!”

“你这个老狐狸!”李兖暴怒大吼。

“你明日必死!”他咬牙切齿。

殿外,良患和阿蛮耳贴在殿门上。

李兖的暴怒声层层荡开,直震得两人耳朵发疼。

虽然有靖武帝撑腰,可良患还是心底发虚。

他哭丧着脸回道“小侯爷,您就委屈委屈在里边儿待一夜吧,殿里什么都备好了,吃点喝点这一夜就过去了......”

“滚啊!”

“那您早点歇下吧,奴婢去圣人那儿复命了啊,”

良患走出几步,又回身嘱咐“太子妃娘娘有孕在身,就歇在前面的丽正殿呢,小侯爷您可别折腾......”

“来,你不滚就进来说话!”

李兖话说得凶狠,可声音却不大了。

“滚滚滚,奴婢等这就滚了。”

良患带着阿蛮快步离开崇仁殿。

等人都走了,李兖站在原地环顾殿内。

长颈铜雀炉里燃着熏香,矮案上摆满了糕点酒水,画屏后面甚至还摆上了浴桶。

李兖什么也没动,他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闷闷坐了许久才合衣躺下,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整个盖起来。

可刚蒙上没多久,李兖又坐了起来。

他鼻尖微动,眉峰紧皱,最后忍无可忍翻身下床。

巡视一遍殿内,李兖拿过案上的茶壶,赤脚走到铜雀炉边,把茶水全部倒进去。

李兖不喜熏香,待殿内味道消散,他方才舒心睡去。

*

翌日一早,天边熹光微微时,季姜便被毓娘三人连哄带骗地扯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外堂垂帘被一双白嫩素手轻轻掀起。

知妗探身进来,映采正在廊下,抬眼瞧见她便要通传,知妗赶紧抬手在唇上‘嘘’了一声。

她提起裙角,放轻手脚往里阁走。

妆台边,季姜正半伏在台上撑着下巴打瞌睡,清晨的曦光落在她脸上,苍白的脸颊沾上一抹淡粉,一向灵黠的双眼轻阖,少了素日的灵动,却如雪团子般圆润柔软。

知妗笑看她一会儿,伸手轻拍她软软的雪腮“阿姜。”

季姜睁开眼,有些迷糊地揉眼“阿姐?天还早阿姐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

季姜摆摆手“哎呀,阿姐放心就是了,毓娘她们早已收拾妥当,等用过朝食我们就出府。”

知妗轻柔拍拍她的头,笑道“我们阿姜心智聪颖,阿姐没有不放心的。”

知妗扶正季姜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后伸手摘下她头上那支银摞步摇,递给一旁的毓娘。

“阿姜活泼好动,不要给她用这样的饰样了。”

毓娘接过步摇,她细看了看将步摇收进妆奁,笑道“五娘子说得是,是婢子疏忽了。”

季姜闻言去看毓娘手上那支步摇。

步摇以银屈曲成花蔓,其上缀一颗南珠,簪头垂下三道细流苏,走动起来流苏必定轻晃,她这样走两步都要蹦蹦跳跳的人,估计能直接甩到脸上去。

阿姐可真贴心啊,季姜笑着摇晃五娘的手“阿姐可用过朝食了?不如与我一起吧?”

知妗早用过了朝食,可她还是应道“好啊。”

毓娘出门去给两人取朝食,走到廊道上便看见在给盆植浇水的映采。

她过去伸出手指点映采的额头“你粗心了。”

映采皱眉不解。

毓娘提点她道“小娘子好动,往后不要给她簪带流苏的头饰。”

稍加回忆,映采便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继而低头道“毓姐姐,我疏忽了。”

“你还小,日后注意着就是,去忙吧。”

毓娘在映采满含崇拜的眼神中,领着人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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