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灵一把【任务列表】一栏中的D级任务全都翻了一遍。
这里面的任务类型各有不同。
有保护特定对象的，有取东西的……当然，里面也有不少跟她刚才完成的那个提交资料类型一样的任务。
这个板块的检索做的不错，有难度、距离之类的排序选项。
看起来像外卖软件的功能。
关灵一目前只有接D级任务的权限，她点击了按距离排序，从任务列表中找到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任务。
《提交安平市144路公交车异常事件相关资料》
任务应该是新发布没多久，还没人提交。
关灵一记下详细地址之后，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夜里就可以先去试上一试。
根据贴子提供的信息，144路公交车的异常事件只出现在凌晨之后。
临去之前，关灵一临阵磨枪，把升天宝APP里有用的信息都看了个大概。
被污染孢子侵蚀并产生异变的死物，特管局官方称之为异化物。
她选定的144路公交车就是这类。
而被污染孢子侵蚀，但是污染程度没有达到临界值，还能保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就像之前的她一样，被称之为污染体。
能量体则是污染程度超过临界值，丧失自我意识的生物，也就是宋东阳说的，像鬼一样的存在。
污染区域就比较恐怖了。
说明整个区域中污染孢子的浓度超标，在整个污染区域中，分布着许多异化物或者污染物，以及能量体。
这种地方还有一个特称——活人禁区。
在这里，活人九死一生。
不过这也不是关灵一需要担心的事。
需要进污染区域的任务都在B级及其以上，她目前没有那个权限。
而且比起其它受到污染的事物，污染区域的能量波动极其强烈，一旦出现，特管局便会迅速启动应急响应，将其封锁。
……
是夜。
关灵一孤身一人来到了郊区。
她在公交站牌处静静地等着。
来之前她查过相关资料，144路公交车出现异常问题是在后半段运营路线，途径地点都是很少有人会主动到访的地方。
第27站造纸厂，第28站公主坟，第29站污水处理厂，第30站，也就是终点站，则是殡仪馆。
关灵一第一次干这种活，选了看起来最安全的第27站造纸厂等车。
月黑星稀，周围静悄悄的，时不时还传来两声凄厉嘶哑的鸦叫声。
哪怕当下是夏天，关灵一也难免有些脊背发毛。
半个小时过去了。
关灵一搓了搓胳膊。
就在她想着，自己要不要明天换个站点再等的时候，黑暗中忽地传来一道刹车声。
车来了？
关灵一高兴之余又有点怕了。
但当她定睛看去之后，才发现压根不是什么公交车，而是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关灵一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谁家好人这个点开车来荒郊野岭？
她谨慎地将身体躲到公交站牌之后，握紧了包里的菜刀。
谁料，车里的人早就看到她了。
圆肚圆脑的矮个胖子从车上下来，对她试探性地喊了句：“你也是特管局的吧？”
关灵一这才知道，原来对方也是跟她一样来做任务的。
“144路公交车？”
“D级任务嘛！”
对完暗号，关灵一才松了一口气，走到胖子面前，和他交谈起来。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车上又下来了一个高高瘦瘦，自来卷及肩的高个女人。
她来到矮个胖子身边，两人站在一起，像是关灵一曾经在小说里看到的胖头陀和瘦头陀。
“郑大运。”矮胖子长相很有亲和力，率先自我介绍道。
见高瘦女人不吭气，郑大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我姐，郑霞。”
“关灵一。”
郑霞没什么精神，不耐地说：“跟她有什么聊的，看着像是新手，让她跟着蹭任务就行了。”
“嗐，”郑大运说，“我姐就这样，性格不坏，老妹儿你别往心里去，谁还没个刚入行的时候。”
关灵一点了点头。
从郑大运和郑霞两姐弟身上，她没看到异象，说明两人应该算是正常人。
就算是有坏的一面，也绝对不会坏得太很，危及她的性命。
三人像三个人形立牌一样在公交站里等着。
因为太过无聊，郑大运又主动和关灵一攀谈了起来。
“第一个任务吧？”他问。
“嗯。”其实关灵一有些好奇，他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应该成年了，但是来这么偏的地方都没开车，就可以看出来你经济条件一般啊。”
“……”
“像是做过几个任务的，就算是最差的D级，也能赚个几十万了。”
“哦……”原来是她穷得太明显了。
“老妹儿，有钱了尽量买个车，去哪都安全些，也方便。”郑大运热情地建议道。
“好，我会考虑的。”
郑大运还想说些什么，郑霞直接给他腰部来了一肘子，“安静点会死啊？”
“这不是闲着唠唠嗑，拉近下距离……”
郑霞瞪了他一眼，“闭不闭嘴？”
郑大运老实了。
一大坨站那看着还挺委屈。
“哎——”郑大运指着远方逐渐靠近的微弱灯光，向前一步。
郑霞正想再给郑大运来一肘击，就顺着他的手看到了在黑暗夜色中逐渐显露样貌的破旧公交车。
关灵一同样也看到了。
车漆斑驳的中巴哐哐当当地向他们靠近，浓重的尾气柴油尾气让在场的三人都皱眉向后列了列。
挂在车头的‘114路’牌子逐渐明晰。
关灵一原本有些困顿的神色一扫而空。
任务目标来了！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144路公交车在三人面前停下。
对视一眼，郑霞率先走了上去。
郑大运和关灵一陆续跟上。
车内灯光昏暗，整个环境像是褪色的老照片一般，座位车垫破旧，覆着一层厚厚的像是黑泥灰的东西，让人有些膈应，味道也不怎么好闻，陈腐的臭气和柴油的气味充斥着鼻腔。
“上车请投币。”坐在上车处左手边的女人语气平平地说道。
“扫码不行吗？”郑大运问。
女售票员继续重复道：“上车请投币。”
正常来说，人说话时的语气，不可能做到一成不变，但关灵一却发现，这女人的语气跟之前的毫无变化。
像是复读机重复播放的一样。
郑大运摸摸鼻子，“没钱啊，只能扫码。”
郑霞道：“这破车一看就上了年头了，上哪扫？”
她来之前也查了资料，144路公交车行驶路线没变过，但她却忽略了车子会更换。
现在是电子支付的年代，别说是兜里了，她家里都没现金。
看着诡异的售票员和迟迟没有开车的司机，郑霞和郑大运陷入了犹豫之中。
总不能为了这个可笑的问题现在下车吧？但是不给钱，她担心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在两人身后，关灵一默默掏出了一把硬币。
“给，”她一人塞了一个，“全程一元，你们自己投。”
说着，关灵一在投币箱口丢了一个。
硬币穿过投币箱掉在地上，发出“咚”的空洞响声。
投完币，她便朝着车厢后面走去。
“……谢了。”
郑霞和郑大运也依次投了进去。
在三人都投完币后，女售票员问：“前方到站防疫站，你们在哪下？”
郑大运说：“前面不是公主坟吗？”
女售票员说：“前方到站防疫站，你们在哪下？”
郑霞道：“你跟异化物聊什么。”
“忘了忘了，她这不是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郑霞看了眼关灵一，说道：“像是144路公交车这种异化物，里面的所有事物都是它的一部分，小到车牌方向盘，大到司机售票员，这些东西没法交流，只按规则行事。”
说完，她才对女售票员道：“终点站下。”
女售票员对司机道：“三个人，终点站下。”
车猛地启动。
三人因惯性向前窜了一节，连忙扶住扶手。
“还是找个地方坐吧，也不知道要站多久。”郑大运说。
关灵一在后门处找了个位置坐下，郑家姐弟二人也在靠近她的位置落座。
郑大运好奇地问：“你咋想着这个点出门还带钢镚啊？”
关灵一说：“查资料的时候无法确定144路的型号，有的老式公交的确只能投币。”
郑霞已然开始闭目养神。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144路缓缓向前驶去。
关灵一这次特意带了眼镜，她朝着窗外望去，一片片荒山野岭从视线里掠过，显然，这附近都没经过开发。
她所处的安平市这些年经济腾飞，寸土寸金，郊区是有，但没被开发的荒山野岭可就少见了……
余光看到前方郑霞二人座位的靠背上印着的广告，等看清楚内容后，关灵一骤地凑了过去。
【沛丰牌方便面，劲道爽口，吃了都说好！】
广告词旁，还有一个男人竖起了大拇指。
‘代言人：林百德’
郑大运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也跟着扭头看去。
关灵一对上她的视线，问道：“林百德你们知道是谁吗？”
郑大运道：“我爷奶那辈儿的一个男歌手，挺有名的，不过早就死了，你问这个干啥？”
关灵一说：“沛丰牌方便面我小时候经常吃，不过这个牌子在我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停产倒闭了。”
“你们看这个广告，”关灵一接着道，“一般公交车上投放的广告都是当下有名的牌子，沛丰早都倒闭了，林百德也早已去世，说明这个车的运营期至少是在十来年前。”
她又指向车窗外的荒山野岭，“安平市的郊区近些年能开发的土地也都开发了，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还是大面积荒地。”
郑霞睁开眼，秒懂了她的意思，“我们现在可能不是在2025年，车上所属的时空，年份要向前推。”
关灵一肯定道：“144路公交车这个异化物能够带着乘客前往过去的时空。”
得到了跟异化物有关的资料，三个人却都高兴不起来。
她们心中都有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
“我们该不会要在终点站等十来年才能等到回2025年的公交车吧？！”郑大运拔高了声调，情绪有些激动。
真是日了狗了。
要真是这样，十来年的时间用来换十万块钱，那不是亏死了。
捡十年破烂都不止这点。
郑霞低声道：“先静观其变。”
这种老式公交车没有广播报站，全靠售票员喊。
“防疫站到了。”
车停了，前后车门打开。
关灵一探着身子从后车门朝外望去，一栋白瓷砖墙，红铁栏杆门的建筑就在不远处。
在大门前，白底黑字的竖牌子上写着【田西县卫生防疫站】。
郑霞年纪是最大的，她看着这很有年代感的牌子道：“安平市从2020年起就把周围的县全部划进了市区，后面这些县全部改名为区，看来，这小妹的猜测没错，我们现在所处的时空，的确不是25年了。”
郑大运问：“要不我们先下去？反正特管局那边管得也不严，提交的资料有用就行，我们没必要继续。”
“猪脑子，”郑霞毫不留情地道，“都说了外面不是25年，你现在下去，是想送死吗？”
郑大运被她骂了一顿，喏喏道：“最差也是等个十来年就回来了，又不会死……”
“你能确定外面是你熟悉的时空吗？”郑霞道，“再者这小妹是跟据沛丰倒闭的时间大概推测出的年代，是最低十来年，可不是一定！现在如果是2010年，你还能接受，但如果是1980年呢？”
郑大运不吭气了。
1980年的时候，他还是个卵子呢……
吵吵嚷嚷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知何时，公交车前门处忽然出现了一家三口。
他们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明明关灵一一直在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但是却没看清他们怎么来的！
“师傅快开车，孩子快不行了，我们要去县医院！”
冲在最前面的女人正抱着一个面色发紫呼吸急促的幼童，在他垂着的脚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牙印皮肉翻出，看起来像是狗咬的。
跟在女人后面的男人情绪异常激动，用力地拍着驾驶位旁的栏杆道：“开车啊！开车！”
一旁的关灵一注意到，在这一家三口上车之后，司机和售票员像是被注入了人气一般，骤地变得与活人无异了。
女售票员紧张地道：“我们这班车不去县医院，你们下车到对面等才对。”
男人红着眼吼道：“我儿子快不行了，你还让我下去重新等车？”
说着，他一把揪起女售票员的领子，死死地瞪着她道：“贱货，我儿子要是出事了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女售票员被他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她气愤地道：“你怎么打人啊！”
“就打你怎么了！”凶神恶煞地男人再度举起了拳头。
这时公交车司机把手刹一拉，从座位出来，将女售票员挡在身后，赔笑道：“别急别急！小孩急症，我们看了也心疼，但我们这班车按照路线行驶，车上还有乘客，不能逆行啊！这样，我给你拿钱，你去找个小轿车！比公交车快！”
女售票员呜呜哭着，“叔，他打我！……凭什么……凭什么给他们钱！”
在这场闹剧上演之时，公交车上竟是缓缓出现了不少看不清面目的模糊人影，他们坐在位置上，把车厢塞得满满登登。
“对啊对啊，急着回家呢！”
“换个车吧。”
“诶！路对面的28路来了，这个车到县医院，快去啊！”
男人却有些心动司机的建议了。
他没钱，但是他也想更快地救他儿子啊！
男人恶狠狠地道：“钱给我！”
司机叹了口气，把投币箱打开，将里面的钱和自己兜里的钱全部给了男人，“你们去吧，希望孩子没事。”
这一家三口又抱着孩子急匆匆地下去了。
车再度启动，坐在模糊黑影们之中的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出声。
车厢里也因这些模糊黑影的出现而变得鬼气森森。
几分钟后，又到站了。
“公主坟到了。”
女售票员诡异地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因为挨揍痛哭的人不是她一样。
前车门再度开启。
关灵一望去，只见那一家三口又回来了！
但是奇怪的是，小孩被一张薄毯子盖着，关灵一看不清他的状态，而男人和女人都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面容哀伤憔悴。
女售票员看清上来的人后，应激地道：“昨天没报警抓你们就算好的了！今天你们又来干什么！一家子强盗，这次没钱给你们了！”
上次从投币箱里给她们取的钱，最后都是从司机手里扣的！
又挨打又扣她叔的钱，她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男人眼神阴森地注视着她，这次并没有动手。
女人抱着小孩坐在后面，用那哭哑了地嗓子说道：“我们终点站下。”
女售票员“哼”了一声，对着男人说：“上车请投币！”
男人朝投币箱里塞了一小沓纸币。
女售票员眼尖的看出来那并不是真钱，嚷嚷道：“你投的什么？投钱！”
男人阴恻恻地笑：“冥币我还有，要不要？”
女售票员怒视他，但一想到挨对方打的事，又不敢说得太过激，怕激怒他，“……反正坐车要给钱！”
司机打断了她：“算了算了，去后面坐吧，等下我补。”
男人没领她的情，转身坐到自己老婆身边。
关灵一挪了挪身子，想要看清女人怀中的孩子。
却见前方的郑大运冲她挤眉弄眼地小声道：“die了，寄了！”
他特意用了老一辈人听不懂的词。
关灵一瞬间明白，怪不得这对夫妻穿得那么奇怪，原来他们怀中的小孩死了。
她记得刚才看到的伤口。
那伤口恐怖，但是绝不致死。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去防疫站处理咬伤的时候，小孩出现了药物过敏的情况。
144路的终点站一直都是殡仪馆。
按照正常情况，死者要在家中灵堂至少停放三天再火化，当时她爸妈就是，所以记得很清楚。
但……就算这公交车上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同，听女售票员的话，这也才过去了一天。
仅仅一天。
这对儿夫妻就要带着小孩儿去火化？
关灵一想起这夫妻之前激烈的情绪，直觉有些不对劲。
车开了。
异变突生！
女售票员正准备报站之时，只见男人忽然暴起，从抱着的包里抽出一把砍刀，对着她挥舞过去。
手起刀落，毫无征兆地，女售票员的脖子被直接砍断，鲜血喷射，车厢里瞬间成了地狱一般的景象！
车厢里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杀！杀人了！！！”
“司机开门！！！”
“我要下车！司机！！开门！！”
司机被面前的一幕吓傻了，方向盘一个打滑，车身剧烈晃动起来。
男人和女人堵在车门处道：“今天谁都不准下车，都得给我的孩子陪葬！”
“你不是急着回家吗？”
“还有你，不是让我换车吗？”
“你！昨天叫的最大！”
“都得死！”
女人不知何时也掏出了一把刀，指着司机道：“向前开，不准停！”
司机只得重新握紧溅满鲜血的方向盘向前驶去。
女人满是恨意地道：“要不是你迟迟不开车，要不是你不愿意掉头——我的孩子啊，呜呜呜……我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早来十分钟就能救回来！”
“都是你们耽误了时间，都是你们！！！”
司机见她神色癫狂，知道跟她已经讲不清道理了，咽了咽唾沫，道：“大妹子，有什么，你们就冲着我来，放乘客下去吧！他们都有家！都是无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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