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衍舟待在小院里看了一天的账本。
上次挨个敲打了各铺面的掌柜之后,这些账本上的账务确实不再有什么明显的错漏,而由于抬高米行收售价格造成的损失情况与薛衍舟预计的也相差不大。
薛衍舟稍稍松了一口气,看着桌上仍堆积如山的账本,想起萧遥分开时嘱咐他不许太累。
于是起身准备到院子里走走。
谢书怀不愧为当世神医,喝了这几天的药,如今他看完账本后还有精力起身走走,不至于两三步就要气喘头晕。
薛衍舟一边想着,刚迈出书房,就看到宁儿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嘴里喊着:“公子!!!不好了公子!!!!”
薛衍舟微微皱眉。
宁儿知道他身体不好,虽然本身性子活泼,但在他面前少有这般大呼小叫的时候。
这是发生什么了?
宁儿跑到薛衍舟身边,脸上满是惊慌:“公子,怎么办啊公子!”
“先别急。”薛衍舟温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王家,刘家……还有,还有吴家赵家梁家沈家……他们,他们都派人来说要取消跟薛家的合作!”
薛衍舟忍不住皱眉。
宁儿说的这些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商户,与薛家的合作也一向平顺,怎么会突然提起取消合作的事了?若只有其中一两家,也动不了薛家的根本,可在这提升米价的节骨眼上……若真由着他们一起取消合作,怕是收米的亏损要翻上几倍,说不准……还要折损几个铺子。
这绝对不行。
薛衍舟定了定神,抓住宁儿的手腕:“可知道原因为何?”
“是,是因为……”宁儿目光闪烁。
“怎么吞吞吐吐的?快说。”
宁儿哭丧着脸:“是因为公子您男扮女装的事被他们知道了,这些商户都说什么男子主事,滑天下之大稽……还说若想继续合作,除非……除非薛家换女子主事才行。”
薛衍舟愣了一会儿,默默松开宁儿的手腕,却也没说话,一张脸上不见悲喜,只是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公子!这可怎么办呀?!门房直接通知了家主,家主怕是已经往咱们这儿来了……咱们,咱们要不赶紧逃吧!逃去永安……”
“宁儿!”薛衍舟厉声制止了宁儿的话。
“……进书房去,我不叫你不许出来。”
“公子!!”
“放心。”薛衍舟声音温和了几分:“今日是‘永安王’亲自派车队送我回来的,母亲再怎么……也不能同之前一般放肆。”
宁儿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进了书房。
一直守在房梁上的江拂突然耳朵动了动,睁眼看向院外。
有人来了。
薛母带着刘姑姑踏进了薛衍舟的院子。
一进来,就叫薛衍舟跪下听训。
江拂倒吸一口冷气……
这薛家家主在她面前畏畏缩缩的,没想到在府里这么威风啊?薛主事可是她们家将军的心上人,再说了就算没有将军这一层……那人家好歹也是薛家的主事,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的?
不过也是。
想想薛衍舟这破败的小院,再想想将军为什么执意叫她进薛府来保护薛衍舟……
江拂思忖片刻,悄悄从后院溜走。
她得赶紧给将军报个信去。
这边薛母叫刘姑姑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在薛衍舟面前,表情阴沉。
“薛延!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你在永安王面前露了破绽,何至于各家都找上门来说不与男子主事的薛府合作?!今日之事,全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
薛衍舟抬头看向薛母。
回府那会儿,她将自己叫去后院听训时也提到了这事。不过萧遥的谕书里没“怪罪”,更何况薛衍舟为何会暴露身份薛母更是心知肚明,于是当时只提了一句便罢。
如今事发倒是急了。
他早就知道薛母是什么样子,可每次还是忍不住觉得荒唐。
薛府生死,如今倒像是系在他这个“丧门星”身上了。
“怎么?!不服气?薛延,你可别忘了跟我的交易!”
交易,正是交易。
被死死抓在薛母手上的把柄,另一端束着薛衍舟的咽喉,叫他半分不得自由。
见薛衍舟没有反应,薛母脸色更阴沉了几分:“那么多粮……你可别忘了你是拿谁的命跟我发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当真不怕那粗鄙乡人天打雷劈,永世……”
“母亲。”薛衍舟打断了薛母:“母亲时时提醒,孩儿自不敢忘。”
薛母冷哼一声:“那便好。这事是你惹出的,赶紧想办法解决。”
薛衍舟嗤笑:“母亲若没来,这会儿我已经在去铺子的路上了。”
“你……”薛母没想到薛衍舟会回嘴,气的直拍椅子的扶手:“你别以为如今有永安王谕令在,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薛府死一个体弱多病的前主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薛衍舟早已听腻了这些反反复复的威胁,扶着身边的石凳缓缓起身。
“母亲若想如此,孩儿自当遵从。只是……你当真放心将薛府交与薛萍?”
这么多年,这还是薛衍舟第一次提起薛萍的事,可薛母从未被薛衍舟如此顶撞过,这会儿全无半分理智,面容狰狞道:“怎么不敢?萍儿再不济好歹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至少那些商户们不会找上门来折腾!她可不是你这个丧门星能比的!”
薛衍舟看向薛母的眼神带了几分怜悯。
薛母年轻时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虽经商天赋不足,但勤勤恳恳的守着薛家,让传到她身上已有颓势的薛家又硬撑了二十几年,直等到薛衍舟长大。可惜她这些年只顾享乐,竟连基本的判断都失去了,连薛萍这样浅薄的人都能骗过她。
实在可悲。
院中沉寂了一会儿,薛母终于难得的找回了几分理智。
“薛延,你什么意思?”
薛衍舟声音冷清:“永安王谕令,命我恢复男儿身继续任薛家主事。传谕之时,听到这谕令的可没有什么王家和刘家。”
薛母呼吸一窒,却仍嘴硬道:“当日人多眼杂,或许是路人听到传出了风声也未可知。”
薛衍舟浅浅摇头:“薛府独占着一条金水巷,正门从来没什么行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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