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喽!”就在玉姐儿望眼欲穿之际,茶饭量酒博士终于端着饭菜出现了。
玉姐儿拿到的丝鸡面,类似于后世的鸡丝面,雪白鸡胸肉撕成细丝,混合着面条,上面还撒了嫩绿的荆芥和香葱碎。
玉姐儿跟小二要了调料,加了一勺香醋,又加了一勺深红色的茱萸辣油,看着碗里雪白的面汤上漂浮着红油点点,这才心满意足拿起筷子搅动面条。
眼看着每一根面条都沾染上了调料才高高挑起一根放进嘴里。
醋香、茱萸的辣、鸡丝的香、面条的韧,不同口感、味道混合在嘴里,让她满意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盏端起一碗旋索粉,将自己的插肉面让给叶大富。
这旋索粉倒不错,有点像后世的宽粉,吃起来肥厚油润,做得很入味,能吃出花椒香气,还有满口呛过油的蒜香,可见店家很下了一番功夫。
银哥儿的是便宜的八文钱插肉面,却还记得在吃前给玉姐儿挑一筷子“也多尝一种味道。”
玉姐儿便又吃了一口插肉面,面条差不多,不同的是里面的大肉。
煮得烂烂软软的大块五花肉被切成薄片,一片片薄薄摊在面条上,底层被面汤浸泡着,看着就水润润的。
吃进嘴里五花肉的肥肉和瘦肉一起被嚼烂,肥肉丰腴,一下肥油就流得满口,正好适合下面。
叶大富则举了一瓣蒜:“吃面要吃蒜。”说罢边递给了宓凤娘,自己又剥了起来。
宓凤娘将蒜推远,嫌弃:“不要。”
她要尝尝蜜饯雕花呢,伸出指尖,闲闲拈一枚酸梅,
宓凤娘自忖刚辞的姿态很优雅,与时常进出高档酒楼的夫人们也没什么不同。
她抿嘴笑了笑,对自己很满意,这才仔细打量手里的酸梅。
梅子是雕刻过的,上面雕刻了个“福”字,宓凤娘一下就高兴起来:“这意头好。”
送进嘴里含上一含,酸酸甜甜,刺激得人嘴里酸水都要出来了。
宓凤娘便端了酒盅,打算美美抿上一口酒。
却被叶璃接过酒盅:“娘,空腹不可饮酒。”
“好好好。听你的。”宓凤娘放下酒盅,说来也好笑,儿女众多,她最怕的不是踏实能干的叶盏,也不是脾气暴躁的叶玉,而
是最小的叶璃。
这时热食也陆续上来了,宓凤娘赶紧夹一块葱泼兔堵住小女儿嘴。
这葱泼兔表面撒了一层葱丝,还能依稀看到热油泼过的痕迹,应当是起锅后撒葱丝又泼了一层热油。
一品尝果然热油已经最大限度把葱丝的香气激发了出来,葱香十足。
兔肉被切成小块,尝一口,肉质紧致,肉汁丰盈,纤维感十足,加入的葱油正好压住了膻味。
再仔细一尝,锅气十足,感觉葱油的香气更加复合,还是叶盏指出了端倪:“葱油加了两遍,第一遍是用小火熬成的葱油。
家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盘内有已被炼化成黑色的葱叶。
“还是妹妹是内行人,我们外行就只会看热闹。金哥儿称赞妹妹。
觉得不过瘾,叫茶饭量酒博士去买几个郑家油饼。
那博士恭维:“还是叶大少懂吃,这满城的油饼最好吃的便是郑家的。
门口就有娘子们提着竹篮等着里头叫菜的,一问,果然有郑家油饼。
金哥儿付了钱,取了油汪汪的油饼,用随身小刀对半剖开,再将葱泼兔铺在饼上,最后合上油饼,递给宓凤娘:“娘,尝尝这个。
宓凤娘将信将疑尝了一口,果然油炸锅的油饼一口油,搭配着葱泼兔解腻,油饼本身的多油感又能中和兔子肥肉不足的缺陷。
金哥儿又给家人分别做了几个油饼夹肉:“尝尝。
玉姐儿吃了好几口,都快咬到自己手指了,一边含含糊糊:“大哥果然是懂行的。
“回头我们食肆扩大时,请大哥做我们的相爷,一来参谋菜品搭配,二来也帮我们推荐给城里那些讲究吃穿的主。叶盏笑眯眯应和。
“那是自然。金哥儿一口应下。
压轴大菜是一道凉拌羊头肉。
虽然托叶盏的光叶家人吃了几次羊肉,可看到羊肉还是兴奋。
“这可是福宁殿官家最爱的羊肉呢。小二介绍菜名时就已经着重介绍。
店里这道菜是将羊头卤熟后再放凉切块,
后厨的刀工很好,将羊肉片片得很薄,叶盏随手夹起一块对着日影打量,说薄如蝉翼有点夸张,但对着光能看透,可见手艺不容小觑。
她
在心里感慨,这刀工放在现代也能胜任大饭店厨师,可见古人未必不如今人。
羊头肉片冷却后,粉红褐色的瘦肉和淡黄的肉筋互相咬在了一起,越发紧密。
吃进嘴里后两种风味便都能一起尝到:肉筋又脆又柔,羊肉肥美,兼顾了两者。
叶盏觉得很弹牙,瘦肉和肥肉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
每一口都是肉香,偶然咬到脆骨嘎嘣脆,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奶香味,后味很是醇厚。闭上眼睛,仿佛置身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吃完让人向往自由和热烈。
怪不得大宋上下都追捧羊肉,的确事出有因。
一家人对着各色美食大快朵颐,最后又上了一道酥蜜食做甜点。
这酥蜜食是油炸糕裹了一层蜂蜜,
叶盏作为现代人,从健康的角度对这种高油高糖的热量炸弹敬而远之,打算清清静静喝一口茶水作罢,可是叶家人各个都很喜欢这道甜点。
古代蜂蜜和油炸都算是稀罕物件,因此百姓下馆子最喜欢点油炸和高糖食品。
金黄色的浓稠蜂蜜渗出,裹满了油炸糕,唇齿留香。
叶家人吃得眉飞色舞,叶盏记在心里,便决定以后自家做菜时也记住这一点,在菜单上多加点古人喜欢的菜品。
吃完饭,一家人各个跺着步子往外走,这时候都吃饱了,走路慢慢。
慢慢踱步到东十字大街买些日常用品。
叶盏决定拿钱买些家具等物,既然暂时搬不了家,就进行改造,把居住环境整理得舒适些,而且家具这些软装物,以后搬家也可以带走,不算是无用功。
东十字大街很热闹,店铺众多,叶大富给儿女们介绍:“要等晚上更热闹呢,这里有鬼市,五更开始,到处点着油灯,星星点点就如星河,有卖领抹花环,有卖挂画衣服的,还有卖古董的……
说完古董两字,他忽然发现自己失口,赶紧打量女儿神色,生怕被发现又在外面倒卖“古董。
却见叶盏盯着他,似笑非笑:“爹,我让你扔的东西,你可扔了?
事已至此,瞒是瞒不住了,叶大富揉揉鼻子:“有的能当寻常用具卖,有的却做得太旧了卖不出去,我送当铺了。
“之后呢?叶盏好整以暇。
“都是活当,我拿了一笔钱,过两天就又去当铺当回来了。
就知道他老人家不会轻言放弃。
“我虽然来这里摆过摊,但一件都没没有卖出去,我只好又送回去了!叶大富对天发誓。
叶盏听得脑壳疼,合着您老人家拿当铺当超市存包柜呢?
叶大富也很坦然:“后来有次我缺钱,就又赎出来,卖了一件,给你娘买了一壶酒,过两天又拿到了当铺全部当出去了!
“那当铺还……接待您吗?比起责备爹,叶盏现在更感兴趣他老人家有没有信用破产,荣登当铺的黑名单。
“当然还能去。叶大富踌躇满志,“我又不傻,我每次去的都是不同当铺。
“再说了,我哪里能叫当东西,那叫玩弄当铺于鼓掌间。
“当铺拿穷人当猪狗,我这么玩就是拿当铺当猪狗。叶大富越吹越离谱。
叶盏不得不佩服,这拆东西补西墙过桥贷款、灵活抵押资产套现的野路子被他老人玩得出神入化。晚生几千年他一定是一名叱咤风云的优秀金融人才。
警示过爹之后,叶盏又继续逛街,她打算买各种用具。
金哥儿和银哥儿却不让妹妹们掏钱了:“刚才吃饭和沐浴都是妹妹请客,已经大不妥当,哪里有当哥哥们的这般厚脸皮的?
执意要买。
给叶盏买了一面海棠花带环铜镜,给玉姐儿买一个青白釉粉盒。
就连叶璃都有志气,买了几个上了红漆做的箸瓶送给叶盏:“姐姐们开店,箸瓶总是用得着的。
箸瓶就是后世的筷子筒,砍掉青竹一段,晒干后上清漆,专门盛放筷子。
叶盏开店,当然店里有箸瓶(筷筒)、渣斗(吐骨头的盘)、止箸(筷托)等物,只不过都是最简单的青竹和枣木做成,没有这种高档货。
她谢过哥哥妹妹,拿起店里银鎏金云龙纹箸瓶打量。
宓凤娘拉着她就要走:“冤家,难道要在食肆里摆这样贵重的物件?
那可是银鎏金,买回来就要昼夜盯着,万一没看住被人顺走可如何是好?
叶盏还真想在店里摆放:“娘,人家酒楼里都是银筷银盘,有的店里摆放的银餐具动辄白两银子,也没见谁偷走。①
汴京大部分百姓有一种天然的自在感,有点像古书里遵循周礼的君子,怡然自得,很松弛,不愧是当今世界第一大城市市民。
倒是叶家两口子,先是遇上了拐子,又是在寻女过程中受尽坑蒙拐骗,所以丢了这份松弛感。
“反正不行。”宓凤娘坚持。
叶盏便也作罢,反正她目前还买不起这么名贵的银器,等以后开酒楼时再布置也行。
宓凤娘为了打消女儿的念头,索性拉着她进了一家冠梳头面店②,要给女儿们买首饰。
拿起一个鎏金银簪花手镯:“回头你们姐几个出嫁一人一对,我和你爹都存着钱呢。”
看了看女儿头上梳着的简简单单的双翻髻,非要给两个女儿买时下流行的高髻和懒梳妆。
一会又要买两对鱼鳃骨磨片如今唤作“鱼媚子”的脸上贴花装扮女儿。
好容易拉着她从首饰店出来,叶大富早捧着一份瓶瓶罐罐在门口:“孩他娘,我买了杓、注子、玉壶春瓶,回去服侍你喝酒。”
都是喝酒的酒器,宓凤娘果然高兴,摸着木杓:“花了多少银钱?”
“钱都是小意思,你喜欢才最重要。”叶大富看着妻子笑得如少年郎一般炙热。
叶盏和玉姐儿双双对视一眼,同时双手抱臂摸着大臂上起来的一层鸡皮疙瘩,快步就往相反方向退开:爹娘恩爱起来,有一种不顾旁观者死活的美。
叶盏往后一退,却不想踩到了什么,且撞到了硬物。
她扭身回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裴大人。
对方身着便服,青布直裰,腰间挂一个羊脂白玉玉佩,一副温润如玉的富家公子模样,绕是谁都不会把他与开封府官员联系到一起。
“裴……”叶盏要脱口而出裴大人三字,却见裴昭冲她挑挑眉,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个嘘的动作。
叶盏声音熄了下去,顿上一顿才想起本地人的习惯称呼他:“裴公子。”
裴昭点点头,拱拱手算是行礼:“叶娘子。”
叶盏头有点疼,她伸手摸摸头,有点疼,这才顾上打量刚才她撞到的地方。
那一后退,非但踩到了裴大人的脚,还撞到了裴大人胸膛。
叶盏摸头的手不好意思落下,头骨这么硬都发疼,那裴大人
胸膛肯定更加疼痛:“对不住。”
“是我没看清。”裴昭还是眉毛都不皱一下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我要进去
小裴大人很有逻辑嘛叶盏摸着脑壳想似乎他是开封府办案的官员怪不得。只不过开封府办案有没有遇到展昭呢?
裴昭原本解释完就打算继续往前走可看眼前叶盏摸着脑壳似乎在神游天外。
他一时担心真撞坏了人家又觉她站在那里发呆的摸样似曾相识想了想六七岁时翁翁给他买了一对磨合乐里面的女童磨合乐就如叶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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