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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叫什么名字?

嘉宁十年冬,正月十五日。

沿着状元桥,从德仁寺里驶出一辆挂霁蓝色软帘的黄檀木马车。

车里掌着灯,静悄悄地,唯有一点书页的摩挲声。

宋贤卧在软榻上看书,紫檀木的佛珠在手里捻了一圈又一圈。

近日苏州城里风波不太平。上到议堂,下到勾栏,甚至包括路边跳花绳的孩童,嘴里都念着一首儿歌:

月中天,五星逆。荧惑守心,天崩裂。鬼涕零,佛垂泪。紫微星见,西南山。

她咀嚼着末尾的三个字,暗自冷笑。偏不巧,朝廷要开山架路,开的就是西南山,架的就是通天路。

今年的雪期一再推迟,神宫监预言或许和前不久的血月有关。

血月现世,国君危亡。老天不垂怜,再加上这首不知从何而起,却广为流传的儿歌。一时间,人心浮动,不祥之风肆虐。

她今日去了德宁寺祈福,见到了弘福法师,与他问禅许久。

表面上为的是求雪,实际上不过是做给京里的那些人看的。

她有些讽刺地勾起嘴角,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怕风波,便立不住脚。

孔雀蓝错金的香炉里袅袅地燃着净香,是她让张浦点上的,净香烟气淡,闻着心静。

张浦眼尖,见她捏了捏晴明穴,于是低声问道:“干爹,您歇歇眼睛,儿子给您揉揉头呢?”

她稍一抬手,张浦便懂了——是他多嘴了。

突然,车帘外传来一声惊呼,接着软帘被掀开,探进一张娃娃脸来。

他咧着嘴,挤出两个深凹的酒窝来:“给干爹道喜啦!”

“老天爷下瑞雪啦!”

一听这话,张浦猛的直起身子推开了小窗。果然,暗沉沉的夜里开始闪着白光,絮雪纷纷扬扬,在空中凌乱地纠旋着。

一团雪花落在他伸出去的手掌心里,他脸上也扬起了笑,小心翼翼地捧着,“扑通”一声朝着宋贤跪下了。

语气颤颤的,他低着头大声道:“天佑大成,福佑干爹,老天下祥瑞了!”

宋贤捻着佛珠的手顿住了,顺着打开的窗户往外看,晦暗的眼底瞬间亮堂起来了。

“好啊,好啊!”

她连忙让张浦把另一边的窗户也打开,冷风掺着雪倒灌进来,吹得满头乌丝缀银。

心情爽利了,她便要赏。

抬手让张浦俯身过去,嘱咐他下去准备些赏银给局里的小太监们发压岁钱。

刘云又从前边传了声音进来,乐呵呵地问道:“干爹,儿子可有压岁钱?”

宋贤笑他:“何时少过你们俩的?好好驾你的马车去!”

“哎!”

马车里气氛正欢腾着,却突然打巷子口里冲出来一个人,黑黢黢的,大冬天里衣衫褴褛。

他挡在车前,刘云不耐烦了便拿马鞭抽他:“滚开!”

哪知道那人竟如此羸弱,只是蹭着鞭风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张浦给她披上雀金氅,轻轻拂去她肩头上的雪,嘱咐道:“您仔细身体。”

说完,又掀了软帘探出去半个身子,朝着刘云喝道:“稳当着点,颠了干爹,我可饶不了你!”

刘云撇了撇嘴,皱着眉拿鞭子指着地上的乞儿说道:“都是他,挡了干爹的道儿!”

“今儿干爹心情好,你绕过去便罢!”

刘云委屈地应了一声,正准备扬鞭,却被宋贤叫住了。

“什么事儿?”

张浦一五一十地转述了。

宋贤拨开软帘,从窗口看到那乞儿。瘦小的身躯蜷在一起,手脚冻得青紫,出气儿比进气儿多。

她眼神好,目光一下子便被那双手吸引住了——那乞儿竟然是个六指。

六指……她垂下眼睛,想起来一件事儿。

雪静悄悄地下,在地上铺起一层银霜。

她没发声儿,张浦和刘云便不敢动作。

眼瞅着那乞儿就要冻死了,她却突然回过神,一松口,语气有些淡了:“把那孩子带进来罢。”

他俩一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诧。倒是也没多说些什么,张浦直接跳下马车将那乞儿扛了进来。

刘云则撩起马面褶的前襟,兜着雪跟着进去了。

厢内燃着暖炉,张浦将他放在地毯上,往他身上搓雪,刘云便回去驾车。

宋贤的目光还落在那乞儿右手小拇指多出来的侧芽上,张浦捂着雪,也注意到了。

头顶一声叹息淡如烟,转瞬即逝,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下边这道嘱咐,他听得很真切。

“六指伏吟,破了相便挡了福气,还是砍了罢。”

张浦点点头,说道:“今儿是元宵节,不好见血,恐伤了干爹瑞气,不如明日再砍?”

宋贤没出声,算是同意了。

回了府,檐廊下已经站齐了两排青曳撒。个个儿提着红玛瑙的灯笼,交领右衽,端着琵琶袖。远远地瞧见张浦扶侍着宋贤走过来了,于是恭恭敬敬地往那一跪,齐声大喊:“祥瑞天成,祖宗先生福泽深厚,感天动地!”

宋贤在他们面前站定,手一挥:“都起来吧。”

他们又要恭维,宋贤让免了:“等会儿跟着刘公公去领了压岁钱,只留下守夜的,其余的便各自回家吃元宵去吧。”

小太监们脸上也喜庆了,映着烛光,看起来红扑扑的:“谢谢祖宗先生!您慢回呢。”

说完又一齐跪在雪地里地拜了三拜,这是给她磕长辈头了。

说到底,左右不过是些孩子,她不让他们多礼:“回吧,回吧!”

人一散,府里就静了。

宋贤去了书房,案上已摆了一封辞呈,是她今早命人快马加鞭从驿站截下来的。

她冷笑着抖开纸,念道:“臣倘蒙圣恩,历职有年,备尝宠辱。只是,臣母年事已高,病重在卧,家中唯有臣之一子。孝之有三,父母供养为大。故请准许臣革去苏州布政使一职,返回丰庆老家,照顾老母,则臣不胜感激涕零……”

张浦前脚刚迈过书房的门槛,一支浸着墨的紫豪便扔到了他面前。

顾不得衣服上的墨渍,他连忙拾起来,双手捧着递过去:“您息怒。”

宋贤瞥了一眼,也不接,声音比窗外的雪还冷:“郑风祥,他果然要跑。”

张浦大惊:“干爹神机妙算!”

迟疑了一下,他问:“那……西南山的树,还砍吗?”

“砍!”

宋贤怒而拍案:“树要砍,路要开,他郑风祥也别想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绳断了,谁也跑不了!”

张浦矮身问道:“那阁老那边我们怎么交代?郑风祥可是阁老举荐的人,若要抓他,得有个名目。”

她斜他一眼:“阁老送他来,是让他赴死的。”

张浦不明白。

宋贤说道:“朝廷要开山架路,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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