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
那是属于谁的帐篷?
是山林保护机构内工作人员的帐篷?
还是登山爱好者的帐篷?
再或者,那是顾祈安最不愿意猜测的一个答案。
是偷猎者吗?
站在窄道间的小雪豹收回视线看向狼群。
虽然安静但却莫名有种压抑和忍耐,尤其低头紧盯着帐篷方向的乌兰流露出一种悲伤又愤怒的情绪,哪怕隔着几米远,也足够顾祈安感受清晰。
显而易见,是结过仇的。
动物并不傻,甚至可以说是敏锐到聪明。
大多数生活在保护区的动物其实是可以分辨出不同的人类与人类的——
在他们的认知里,一种人类是可以在特殊时刻求助的,即保护区的工作人员。
这类人的身上有野生动物可以感知到的纯净、善良气息偶尔会携带麻醉剂,但嗅闻起来依旧没有很强的攻击性,温和小心会帮助他们检查伤口、处理伤势,因此动物中的年长者会教导自己的幼崽去识别这类人。
不过当然,除却非去不可的求助情况大多数幼崽从儿时起还是会被警告远离人类。
另一种则是要必须远离的即违规进入保护区的偷猎者。
这类人往往风尘仆仆带有硝烟味儿的枪械,身上有着常年不散的腥气和恶意,即便他们再怎么伪装、尝试将自己清洁得很干净可对于动物来说,那种经过屠戮的气息无法掩盖,处处都散发着“我会杀掉你”的贪婪感。
贺兰山狼群在此之前并非没有接受过保护机构内工作人员的帮助——
很久很久以前乌兰是被保护机构内的狼犬叼回来的。
幼崽时期的她因为行动能力差与迁移的狼群走散,跌跌撞撞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瘸了腿爬都爬不起来却遇见了从保护机构偷跑出来的狼犬。
雌性狼犬母爱发作将险些夭折的幼狼带了回来得以活过那个寒冷的早春。
也是因为这一出许久不曾在贺兰山内发现狼群踪迹的保护机构变成了幼狼的监护人
乌兰意为红色。
因为幼崽时期的她长有一身红褐色的短绒毛直到亚成年才逐渐褪成了棕褐变得更符合大众对西北狼的认知。
乌兰在保护机构度过整个童年直到到了不得不分别的那一天她被工作人员放归至贺兰山的深处。
最初离开人类
饲养、重回野外的她跌跌撞撞。
狩猎连连失败、缺乏野外经验,挂在她脖子上的定位项圈的摄像头日日夜夜开着,看得一众当过奶爸、奶妈的工作人员心疼得厉害,心想如果乌兰实在适应不了野外,那就把那只小母狼接回来,大不了他们养一辈子!
好在乌兰很坚强,她很强大,善于学习,进步的速度也很快。
从最初只能抓到呱呱鸡、野鼠,到后来能单独闯进野山羊群抓小羊……
再后来,工作人员们彻底放心了乌兰的深山之行,等定位项圈脱落后,这群善良的人类与他们养大的小母狼暂时告别,只偶尔能从野外的红外相机内看到熟悉的身影。
但这样的情况终究是少数。
时间推移,在贺兰山深处游荡的第二年,早就进入性成熟的乌兰翻山越岭,在一处草甸上遇见了同样离群独行的年轻公狼。
他们很自然地相识、相伴,两个独孤的狼成为伴侣,并在隔年的繁衍活动后,于两个月后诞下了他们的孩子。
那时候,安置在野外的红外相机,意外捕捉到了乌兰带着伴侣和孩子们的身影。
或许缘分就是那么得刚好,狼群选择的栖息地也恰巧在这里,与乌兰阔别一年多的保护机构,再一次获得了这头年轻母狼的消息,并由衷为她已组建的家庭而送上祝福。
有红外相机的存在,很快乌兰的伴侣、孩子们纷纷在人类世界露面,他们收获了动物爱好者作为粉丝,也同样拥有了新的名字。
乌兰的伴侣,那头正值壮年的西北狼叫作巴图,意为结实,正如他本身一般,健康而强壮,狩猎能力优秀,且很爱自己的伴侣,既是一个成功的雄性狼首领,也是一个合格的年轻父亲。
而乌兰的孩子们——
那头调皮的小公狼叫作阿来夫,意为淘气的孩子,名字与其性格格外贴合,每一次红外相机都能捕捉到他搞怪的行为。
他的妹妹们,一只眼神澄澈明亮、清透地像是水,取名为阿茹娜,意为纯洁,相较于阿来夫更加文静、乖巧。
另一只眼瞳黄绿,色泽渐变,取名乌尤,代表着绿松石的意思,她是个依赖姐姐的小家伙,日常跟在阿茹娜身后,几乎形影不离。
至此,有记录痕迹的贺兰山狼群正式建成:
由父母狼巴图、乌兰领导,阿来夫、阿茹娜、乌尤作为二等狼成员,并在组建的下一年,诞生了两个新成员,即后来的傲云和旭日干。
这支狼群队伍本该继续扩大的,但厄运降临,贪婪的狩猎者盯上了独
自玩闹的阿来夫。
枪响之下,乌兰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路过的戈尔则成了另一个倒霉的伤者。
于是,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这些是顾祈安不曾知道的过往,他对狼语词汇的有限理解无法窥见过去的一切,只能在狼群压到很低的轻吼声中模糊分辨——
“危险的东西,“死,“孩子。
他捕捉到最多、且最能被理解出具体意思的就是三个词汇。
人类的理解力和想象力总是很强,他们善于补充,并具有构建故事的能力,哪怕没有太过详细的解说,顾祈安也通过这些拼凑出一个可能最接近事实的答案:有“危险的东西曾导致了狼群“孩子的“死。
站在小山坡,远距离盯着那座帐篷的小雪豹垂下尾巴。
“危险的东西——人类偷猎者。
“孩子——父母狼的其他幼崽。
“死——那个幼崽死了。
明明全身上下都覆盖着绒密的毛发,但顾祈安还是觉得脊背发凉。
他小心翼翼蹭到了黑狼身侧,得到了对方温和的舔舐。
因为已经找到了目标对象,狼群暂时在山坡之上安顿了下来,一整个过程都有种压抑中的静谧,加上隔得距离远,位于下方的帐篷对此一无所知。
进山来的偷猎者自然都是偷偷摸摸,他们没有保护机构工作人员手里的高科技,装备简单甚至是落后。
枪支、麻醉枪市面上不流通,偷猎者手里拿的是从前私藏起来的老式猎枪、生锈的捕兽夹,甚至可能是布置在山里的陷阱……
但这些对野生动物来说,都是足以造成致命伤害的东西。
晚间,天色暗沉,连接数日的雨让整个天空透出一种暗淡的红。
借由高度优势,狼群暂时安身的地方,正好能观察到下方的人类入侵者。
最初顾祈安还抱有侥幸心理,他期盼是狼群认错了、期盼住在帐篷里的可能是进山进行作业的工作人员,可当他看到染在黑暗中的火光后,那种微末的侥幸彻底熄灭了。
熟知森林防火的工作人员不可能在山里点火烤制食物,但以图利益的偷猎者可不会遵守这些规定。
毕竟过去就他所知的烧山新闻,其中有一部分来自于违规进山的人类。
就算进了盛春,但夜间的山里依旧寒意深重。
狼群分散在山坡之上,对于下方的目标依旧处于观察的状态;顾祈安跟着戈尔窝在另一边,与之泾渭分明。
一路
而来的疲惫此刻如潮水侵袭,腐蚀着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顾祈安本以为自己了解到狼群活动的目的,就会放下心来,可现在却发现他只会比之前更加担忧,甚至忍不住思考一些尚未发生的危机。
卧倒在小雪豹身侧的黑狼察觉到了他的不安。
戈尔低头,小心舔舐着小雪豹的侧脸,从眼下的短绒毛到悬在空气里的颊髭,他的力道很温柔,有种长者的安抚意味,一下一下,尝试如母狼般替幼崽梳理绒毛而进行安慰。
但效果甚微。
黑狼从喉咙里发出疑惑的呼噜声,很轻,也就只有靠在他身边的顾祈安才能听到。
大脑下意识完成了狼语的翻译活动,顾祈安有些纠结地看了看黑狼,心道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担心现在的情况吧?
不过目前……好像担心也没什么用?
他没有办法左右狼群的决定,也不知道戈尔与狼群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才会一起跟到这里。
顾祈安心底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狼群——
在找到了目标后,乌兰收敛了最初的怒意,此刻反而显得很平常,只与自己的伴侣腻歪在一起;阿茹娜、乌尤靠在不远处,已经做好了睡觉、补充体力的准备。
就是自己身侧的戈尔,也老神在在,一副“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似乎就他一个在担忧?
什么情况?!!
你们都不带要紧张一下的吗???
原本还心头疑虑的小雪豹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的脑袋多次转动,在狼群和戈尔之间来回打量,任他看到眼睛都有些酸涩,也没能从大家身上看出来什么即将进入战斗模式的备战感。
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顾祈安又歪头,看向远方山坡下的火光。
距离远,加之光线黑,融于草林颜色的帐篷已经看不大清,唯有火光还明晃晃跃动着,彰显着那里尚有人迹的现实。
顾祈安收回视线,原本紧张的情绪因为狼群与戈尔的平常态,逐渐放松了下来,直到耳朵又被舔了舔,顾祈安才意识到狼哥在催他睡觉。
好吧、好吧,你们都不担心,我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小雪豹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点,随即回应了黑狼哄睡的催促,毛茸茸的脑袋一歪,就枕在了对方的前肢上,等找到一个合适又完美的位置后,这才低低冲着戈尔嗷呜一声,闭上了眼睛。
近些日子的赶路很密集,休息少、吃的猎物也都以野鸡、野鼠为主,不论是顾祈安、戈尔,还是狼群的其他成
员几乎都瘦了十多斤的样子。
春日在深山草甸养出的肉少了很多长时间的奔跑令这群狩猎者身上的肌肉更加结实譬如本就身体以肌肉为主的戈尔、巴图——
两头公狼的体格看起来虽然薄了些许但隐藏在毛发下的肌肉却密度更高紧绷在骨骼之上让他们更具有力量感。
而乌兰、阿茹娜以及乌尤则身形更显高挑给人一种很能跑的敏捷感;至于本来最圆润的小雪豹则没了双下巴脸蛋上愈发有种漂亮又精神的劲儿身体也显得轻盈很多。
但偏偏戈尔很心疼。
望着已经闭眼睡着的小家伙黑狼银灰色的眼瞳里闪烁着疼惜的情绪他垂头舔了舔对方的脑袋那种小心又心疼的劲儿险些要从戈尔的动作里溢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小豹子受了好多罪——
最近睡不好、吃不好天天赶路本来就小小的一团现在又瘦了那么多……
本来戈尔不想带着小豹子一起的可当他回头对上那双莹莹的眼睛时又忍不住想
其他动物其他没有他存在的地方戈尔都不放心。
黑狼安静地舔舐着小雪豹脑袋上的毛发从耳朵尖到侧颊直到对方的呼吸彻底沉下来这才闭眼休息。
第二天天气意外不错倒不是云散天晴而是连续不断的雨终于有了中断从前一晚的下午到这一天的清晨只除了阴云再不见雨水。
找到目标对象的狼群似乎并不着急行动他们只悄无声息地活动在山上偶尔自林中穿梭但幽暗的目光却总盯着下方的帐篷。
像是藏在暗处的幽灵除了他们本身谁都不知道高处的密林里竟然蹲守着一群已经窥探一整夜的狼群。
等顾祈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靠内侧的位置一条毛茸茸的黑色尾巴被他抱在怀里而尾巴的主人——戈尔则坐在山坡边缘。
一向冲着小雪豹温和如初的黑狼此刻的眼瞳却显得尤为冷冽恍若坚冰似乎藏匿着一段不为人知且充满了反感的过往。
而他虹膜中倒映着的对象正是远方的帐篷。
顾祈安无声眨眼舔了舔睡了一晚略干的嘴巴。
不仅仅是狼群就连他狼哥似乎也和下方的偷猎者曾产生过矛盾……
心底暂时存疑的小雪豹翻身起来怀里的尾巴瞬间感受到变化戈尔回头眼神立马转变柔和并侧身让出一点位置示意小豹子坐到他身边来。
顾祈安靠了过去身边是黑狼强壮且温暖的躯干。
戈尔先舔了几下小雪豹的脑袋这才转头鼻头微微抽动视线再一次落在了远方的帐篷之上。
深邃而冰冷。
狼的嗅觉灵敏度且强大甚至可以说是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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