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的回答当然不能是他刚刚在厕所。
自从高中毕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头脑风暴地去想用什么借口骗人了。
“嗯……我刚刚去外面接了个电话。”温岚半真半假地回答。
接电话就接电话吧，换成其他人根本不会在意这回事。
但孙林摆明了就是看温岚不爽，刻意来找茬的，没毛病也要挑出点毛病来：“什么电话接了二十分钟？我其实早就发现你不在实验室里了。”
他一转身，指着刚才温岚处理了一半的样品：“你就把没做完的样品放在这边，自己一个人潇洒地走了？”
“这过程中样品可能会发生的沾污或者意外你是完全不考虑吗？”
这话纯粹是没事找事，除非是一步也离不开人的过程或者需要精确控制时间的步骤，中间停下去吃个饭总还是常有的事情。
温岚耐心解释：“组长，我还没有加下一步反应的试剂，这一步也并没有需要控制时间的要求……”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对方就跟个炮仗似的炸了：“这步骤需要你来教我吗？温岚，你的工作态度就有问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温岚的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但就这一点点的表情，也被孙林捕捉到了。
对方眯起眼睛，用一种高高在上又满是“我为你好”的语气说：“小温啊，进我们研究所不容易。就算这份工作相对稳定，你也不能用这种态度对待，你说是不是？”
温岚没做声。
“现在的小孩啊，就是太浮躁了。”孙林拿起一个放在实验台上的烧杯，看了一眼，又放回去，“要是今年质量考评不过关，少说你的奖金没了，三年合同到期我们也会评估要不要续约。你是已经来了一年多了吧？”
“是。”温岚语气淡淡地回答，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话说到这里，孙林十多年工龄的高傲已尽数体现：“你们现在比我们刚工作那会儿可是好多了。我们离开古地球到EB星总共不过百年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数和科技的飞速发展，为什么机器还不能完全代替人呢？”
温岚低着头不说话。
……等等，这地上那个黑黢黢的圆球是什么？
“要上点心了，年轻人。”孙林慢吞吞地撂下一句，睨了温岚一眼，算是今天的疯发完了，正准备离开。
温岚也收回粘在地上的视线，疑心自己刚刚看见了他家那边的特产黑耗子。
就在这个时候，温岚不过一个错眼的功夫，方才还站在他对面的孙林突然矮了一截。
一声“啊”的惨叫伴随着一声玻璃器皿破碎的清脆“咔嚓”声，温岚愕然朝声源处望去，孙林硕大的身躯已经倒在了地上，正在发出痛苦的嚎叫。
温岚愣了一下，身边就蹿出一个人影来，大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试管！”
温岚看着那个人冲到孙林面前，却没有去扶起摔倒在地上的领导，而是开始徒手捡碎掉的玻璃渣。
孙林脸都气绿了。
温岚掐了一把大腿让自己别笑出声来，一边上前半步礼貌问道：“组长，你还好吗？”
孙林大概真的摔狠了，痛得发出“嘶嘶”声，也没了之前的颐指气使，朝着温岚伸手：“快！快把我拉起来……哎哟痛死我了……”
温岚却没直接把人拉起来，而是说：“唉组长你等一下，我力气不是很大，万一再把你摔了就不好了。”
蹲在地上的是个新来的实习生，哪里管你领导不领导的，只管捡完自己的东西才悠悠站起来，一脸的状况外：“诶……这里怎么有个人？”
温岚觉得自己这都没笑大概是他生性不爱笑。
他轻咳一声，和实习生说：“那个，你来搭把手，我们把孙组长先扶起来。”
实习生：“哦哦！我来了！”
孙林骂骂咧咧地被扶到了大厅里的沙发上，看上去伤得不轻，走都走不了。
温岚：“组长，需要我给医院打电话吗？”
孙林嚷嚷：“给医院打电话？还不赶紧送我去医院啊！”
温岚看向实习生：“你会开车么？”
实习生连连摆手：“老师我不会啊。”
温岚又一脸抱歉地和孙林说：“不好意思啊组长，我也不会开车。”
“要不我去问一下隔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林绿着脸打断：“行了！你……你打电话吧。”
温岚给最近的医院打了个电话，对方说会尽快赶过来，但因为现在处于比较繁忙的状态，可能需要等待半个小时以上。
温岚打完电话回来，孙林似乎缓过来了一些，开始盘问呆呆的实习生：“……你的试管怎么会滚到这边的？”
实习生懵懵的：“啊？我也不知道……就这么滚下去了。”
孙林：“你当时在做什么？”
实习生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在帮姚老师整理试管架。”
孙林怒了：“这种事还需要一个大学生来干吗？我们买的机器是干什么用的？！”
实习生战战兢兢：“听说、听说那个机器不太好用……”
温岚假装自己打了个喷嚏，扭过头去偷偷笑了一下，却正好和地板上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对上眼。
没错，真的对上“眼”了。
那个小东西估计巴掌点大，通体黑色，但有一只圆圆的、金黄色的眼睛嵌在它小小的身体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温岚就想到了楚然——因为那眼睛的颜色几乎是一模一样。
小黑团子见温岚发现了它，也就不躲了，摇摇晃晃地飞到他的肩膀上，看似很乖实则非常自来熟地蹲好不动了。
就连性格也如出一辙。
温岚轻声问它：“刚才是不是你把孙……组长绊倒的？”
小黑团子闭上眼睛装死。
温岚便伸手把它捉下来，触感很像是果冻一类的东西，捏起来手感倒是意外的好。
拿起来一看，这么小的东西身上还有两只恶魔角和一根尾巴，就好像是从楚然身上等比例缩小拿过来装上的。
温岚又问：“你和楚然是什么关系？”
小黑团子睁开眼，在他手心里蹦跶了一下，它没手没脚，只有个尾巴还算能动，在身后疯狂挥舞。
温岚：“你不会说话啊？”
小黑团子的眼睛眯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叽——”，吓了他一跳。
结果往前面一看，两人似乎都毫无所觉。
所以其他人看不见吗？温岚想，那是怎么做到把人绊倒的？
他正想着问问楚然这是怎么回事，孙林的枪又朝他开了过来：“温岚，医院怎么说？”
温岚回过神，道：“要等一会儿，组长。”
孙林在两个人这边都没讨到好，脸红成猪肝色，大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姚莉带着李兰风经过大厅，一脸惊讶地说：“哎哟哟，孙工你怎么了这是？”
孙林有苦难言，只能强装淡然：“没事啊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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