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院中弥漫一阵云雾,平静的池水在日光下波光粼粼。
叶霁雨同江玄坐在池边的亭中,桌上是才下一半的围棋,两人愣愣盯着水池对面那颗玉兰树。
何姨妈正站在玉兰树下发呆。盛放的玉兰花停在光裸的树枝上,仿佛随时会化作白鸽飞走,淡粉的瓣根就是鸽子的两只小脚。
叶霁雨落下手中黑子。游离的视线收回来,去看那盘错综复杂的棋,询问对面人:“要去问问她吗?”
“万一是误会怎么办?”江玄未立刻落子,而是低头认真分析棋面。
下棋会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叶霁雨更注重整体布局,偶尔下错也无伤大雅,毕竟棋局发展仍掌握在手中。江玄执迷于对杀,紧咬不放,偏偏对方又懒得同他争,转换战场专注别处。
叶霁雨知道自己这种下法不好,遇见实力相当的人就是死路一条,幸好这盘棋的对手是只小狗,咬起来没那么痛。
“旁敲侧击一下,是误会最好。”见江玄迟疑,叶霁雨为自己倒了杯茶,水雾沾在鼻头,她慢慢悠悠喝茶水。
系统不在,没人颁发任务,又不能一仍旧贯,只能凭感觉。
江玄没回答,一双眸子始终落在棋盘。沉默良久抬头去看叶霁雨一脸惬意,眉头皱得更紧些。
自知不敌,玉白修长的指一松,那瓷白的棋子从食指掉落,掉回棋奁。
两颗圆润的棋子摆在桌前。
叶霁雨眸光微闪,将茶杯放在那两颗白棋面前,抬手去收棋子。
江玄也去帮她挑,两只手忽纠缠在一起。
“就差两目。”叶霁雨眉目柔和,语气端凝,“你如果做黑子,赢的就不是我了。”
执黑棋者有先手优势,执白棋者即便能通过贴目获得额外的点数,也还是会有细微差距。有时作为发起方的黑棋胜算会更大。
“姐姐做白棋会更厉害吧。”江玄一边挑子一边说道,“人总是因处于弱势而顾影自怜,夫人却能化钝为利。可惜我不是这种人,不愿去挣扎,有生还的可能也不愿。”
他分明有获胜的可能,却平静地放下两颗白棋伏输。
叶霁雨冻到颤抖的指尖像是被戳破滴出血来,牵起江玄的手,两人起身。
“我去问何姨妈,你在亭子里等我就行。”她青白的手背被揉化,上面青紫的血管如融化的河流,暖流漫延至整手。
江玄点头说好。
叶霁雨独身去了池对面,向仍站在玉兰树下的何姨妈打招呼。
何姨妈明显惊讶,捋了捋鬓边发丝:“啊……早上好江夫人。我有事先走了。”
叶霁雨立马挡在何姨妈面前,喜笑盈腮地说:“姨妈的发髻盘得好生漂亮,能给我也盘一个吗?”
何姨妈一只手被抓住,慌张地张嘴解释:“我……”
叶霁雨找准时机打断:“你住哪?带我去,何姨妈可要好好给我这个客人梳头,我费了千辛万苦才来这呢。”
“……好。”
两人一路纠缠到了厢房。
叶霁雨坐在梳妆台前,何姨妈翻出几个素银首饰摆在桌上。
叶霁雨瞧了眼桌上银钗,盘起的长发被解开放下:“我们岁数差不多大,我就不叫你姨妈了,叫何姑娘怎么样?”
见叶霁雨格外热情,何氏也放下担忧:“随你。”
叶霁雨:“小何你是一直住在祁家吗?”
何氏停顿片刻:“……两三年前来的。”
叶霁雨点点头:“平日会回家看父母吗?你会不会想他们啊?”
何氏格外冷静:“父母双亡。”
“……”叶霁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低头挑发丝间的毛线丝,是早上试穿江玄的半成品外袍沾上的。
“夫人想要个什么样式?”何氏紧蹙双眉间的鼓包像不平的山丘,忧愁在其中悄然生长。
叶霁雨去看铜镜里何氏的发髻。
几股头发拧成麻花盘旋在头顶,只搭配简单的花穗钗,十分素雅清幽。
“和你一样就好。”
何氏点点头:“那便是随云髻了。”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叶霁雨想着昨晚背的书,时不时帮何姑娘递梳子和发钗。
等脑海里过完一遍汤头歌诀,何氏也梳好了随云髻。
叶霁雨并不在意自己的长相,认为自己作为主体不需要美,被凝视的客体才需要,比如某些以恋爱为目的男人。
那些男人又习惯居于主体,总是挑剔女人的一切。
昏黄镜中的那张脸清冷孤高。锐利的双眸目无余子,只是直视前方,又不落在任何人身上。安静时鼻尖一侧的纹路能微微见个弧度,配上向下的唇角,像是对万物鄙夷不屑。
她不喜化妆,此刻也是素面。浓重的妆面会掩盖本生的情绪,会让自傲的人萌生为他而化的错觉。
“梳得真好看。”叶霁雨抬手抚摸头上发钗的坠子,“我第一次梳这种发髻,辛苦何姑娘。”
何氏很开心,理了理叶霁雨额前的碎发,小声回应:“是小时候姐姐教我的。”
叶霁雨挑眉问道:“何姑娘还有姐姐?她现在在何处?”
自己的语气很吓人吗?叶霁雨不明白。她只是想找话题,何氏却慌张摇头不语,才好点的气氛又冷下来。
两人都挺尴尬,默默找事做。恰好木门被叩响,两人都松了口气。
何氏问:“谁?”
“我,”听起来是个中气十足女人,“小何开门,我有东西给你。”
叶霁雨听出是贺夫人在门口。抬头看何姨妈,何姨妈未置一词,一脸忧郁地梳理叶霁雨后脖的发丝。
“你表姐来找你,不开门?”叶霁雨疑惑问道。
何姨妈轻轻摇头,双睫扑闪滴出泪来。
“表妹,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贺夫人长叹一声,“要入冬了,我给你织了条围巾,绣的是你最喜欢的翠鸟,可好看了……”
叶霁雨降低音量:“真的不开?”
何姨妈仍不回答,咬唇摆头,发髻上的银钗闪烁光芒。
贺夫人未走,声音沙哑:“表妹,我知道你怨我……这么多年了,你放不下你的姐姐,我也一样。”
“可人死不能复生,况且,那是何姐姐自己的选择。”语毕,门外的贺夫人悄然离去。
何姨妈胡乱擦拭脸颊的泪水,缓慢放下手中木梳:“江夫人,您没事就请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叶霁雨坐在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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