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关古道,晨雾未散。三骑快马疾驰,蹄声踏碎寂静,卷起尘土。当先枣红马上,吴昭音紧抿双唇,面色疲惫焦灼。十日狂奔,人困马乏,终于望见梅州程乡县低矮的城墙。
“吁——!”勒马急停,吴昭音心头莫名发紧。家近在眼前,却死寂得反常。“下马,走后门!”她声音嘶哑。
陈聘快速下马,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三人今日特意换上了粗布短褐,此时又藏好了马匹。
三人绕到后巷窄门。吴昭音上前,指尖在门环上轻叩三下,又重叩两下,这是以前与府里上下约定的暗号。门内,无声无息。吴昭音眉头紧锁,试着推了推。门轴发出一声干涩的呻吟,竟应手而开。
“小心。”陈聘低语,手按剑柄。
随着“吱呀!”一声,尘土与枯败气息扑面而来。庭院落叶满地,池水浮着腐叶。
“娘?阿珞?”吴昭音发颤的呼声,消散在寂静的空中。珠儿脸色煞白。
一个带笑的声音从身后阴影传来:“吴小姐,一路辛苦。别来无恙?”
三人猛地转身。只见后门入口的阴影里,踱出绯袍玉带的柳汝成。他脸上带笑,眼神却冰冷。在他身后,影影绰绰,不知藏了多少人。
吴昭音心跳一滞,瞬间了然。她强压下惊呼,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廊柱。陈聘反应极快,一个错步已挡在吴昭音身前,只听“噌啷”一声,寒光出鞘,剑尖直指柳汝成!
“柳大人!”吴昭音声音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为何在此?我母亲呢?”
柳汝成仿佛没看见那直指自己的剑锋,竟又向前踱了两步,脸上笑容更深:“吴小姐不在闺阁中安分守己,偏要妄图搅动京城风云。本官本可擢升为江南西路漕司,如今却因你又要屈居这昭音知州之位——这全是拜你所赐啊!”
“我问你我母亲呢?!”吴昭音厉声追问。
柳汝成亦语气转冷:“相爷日理万机,没空与你一个小丫头周旋,特命本官……来‘照料’你,省得你白费力气,徒劳奔波。至于你母亲……和弟弟么……自然是请去‘做客’了。”
母亲!珞儿!吴昭音脑中嗡的一声,不管不顾地扬声大喊:“娘——!珞儿——!”
声音在空宅里徒劳地回荡。
“省省力气吧。”柳汝成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再如此聒噪,我便要快点动手了。”
吴昭音垂下头来,眯眼侧目道:“那封信!是你伪造的?!”
柳汝成毫不掩饰,甚至带着一丝戏谑道,“不过是略施小计,引君入瓮罢了。”
吴昭音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封家书”。她凑到鼻尖,用力嗅了嗅。先前心急如焚,竟忽略了这细微之处——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清凉刺鼻的香气,混杂在墨味里。
“龙脑墨……”吴昭音的心直往下沉,“我娘最厌恶的墨香味。”她又飞快地扫了一眼信纸,目光定格在一个“还”字的那一点上,“这不是我娘的字迹!”她猛地抬头,眼中怒火熊熊。
“吴夫人果真名门风范,一卷《盂兰盆经》,笔法精妙非凡。”柳汝成目光扫过那信笺,似笑非笑,“即便只是从中摘出区区几字,竟也令人难以摹拟其神。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语尾轻飘,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吴小姐,你的时辰到了。”他抬起手,轻轻一挥。
“咻咻咻——!”
刺耳的弓弦破空之声骤起!密集如飞蝗的利箭,带着死亡的尖啸,自屋顶、假山石后、回廊的阴暗死角处暴雨般倾泻而下!
“姑娘小心!”陈聘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炸响!他身形如鬼魅陀螺般急旋,手中长剑在身前舞成一片泼水不进的寒光银幕!“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密集如爆豆般的金铁交鸣声瞬间炸开!火星四溅!袭向他的大部分箭矢皆被其凌厉的剑幕绞碎崩飞!
然而箭雨太过密集,忽然,一支劲矢带着厉啸擦着他肩头飞过,带走一溜血珠!另一支更为阴狠的冷箭,则狠狠钉入了他支撑身体的小腿外侧!剧痛传来,让他疾旋的身形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
正是这电光火石的迟滞!两名贴地袭来的死士已如同跗骨之蛆般缠身而上!一人手臂急抖,浸油的麻绳套索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套向吴昭音纤细的脖颈!另一人则如同捕食的毒蛇,手中淬毒的幽蓝匕首,带着一丝腥风,狠辣无比地直插她的心窝!
生死关头,吴昭音忽然急闪,避开了致命的套索,同时不顾一切地将怀中一个油纸小包狠狠砸向持匕死士的面门。
“噗!”黄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持匕死士猝不及防,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双手死死捂住眼睛,涕泗横流。然而,那甩出套索的死士反应极快,趁吴昭音发力后重心不稳之际,猛扑而上,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抓向她的手臂!
“啊——!”珠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几乎是出于本能,抓起手边一个沉重的石制花盆底座,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死士的后背猛砸过去!
“砰!”一声闷响!沉重的石座砸在死士背上,让他一个趔趄,扑抓的动作不由得一缓。吴昭音趁机奋力挣脱,但左臂的粗布衣袖仍被对方指尖勾住,吴昭音用力一拽,“嗤啦”一声,撕开一大片。
更多的杀手涌了上来。珠儿被一个杀手粗暴地推开,跌倒在地。另一只冰冷的手如铁钳般猛地从后面死死的扼住了她纤细的喉咙,力道之大,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小姐!”珠儿目眦欲裂,挣扎着要爬起来。
“送她上路!”柳汝成迫切道。
陈聘目睹此景,目眦欲裂!
吴昭音只觉得喉骨快要被捏碎,眼前逐渐模糊。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冲上头顶。
“柳汝成!”吴昭音拼尽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道,“你……敢杀我?!相爷……当年在北疆……是如何‘立下’那军功的?还有……他私自扣押突厥使臣……”
柳汝成眼角微动,但带着一丝不耐烦道:“废话真多!再使把劲让她开不了口。”
“我死了,自然有人开口!”吴昭音死死盯着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笃定无比,“苏彦清!我若身死,苏彦清必为我讨回公道!他手上……!”
“他?他凭什么为你甘冒此险呢?”柳汝成打断道。
见柳汝成问话,死士钳制吴昭音的力道松了几分。
“他和我家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珠儿急切道。
此言一出,陈聘的剑势微不可察地一滞。吴昭音气若游丝的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哦?是吗?……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这里可不是他的大理寺,更何况……听说他都被贬到赣县了吧?”
“若……他将相爷罪证……”吴昭音气息微弱,字字却如淬毒的针,“……昭告天下……届时南北交战,民心……涣散,必酿滔天民变!”她艰难地喘息,目光却死死锁住对方,“若再让……突厥可汗知晓相爷所为……”她嘴角竟扯起一丝破碎却冰冷的笑意,“……这掀天之浪……且看你们……如何收拾!还有……若我母弟皆死,我……亦不会独活。”
柳汝成面沉如铁,目光死死钉在吴昭音那双决绝的眼眸上,仿佛要从中掂量出她话语的虚实。南北战事正酣,胶着难分;朝野上下人心浮动,暗流汹涌……若真将他们逼至绝境,让那些事公诸于世……那后果……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停手!”柳汝成猛地喝道,“给我抓活的!”
钳制吴昭音的杀手动作一顿。围攻陈聘的杀手也暂缓了攻势。
“哼,不愧是苏少卿手下头号鹰犬。”柳汝成看着陈聘周围倒下的数具尸体,冷哼一声。他再次抬手,这次,从更深的阴影里,又涌出另一批黑衣人。
“将她拿下!带回相府发落。”
新一轮的围攻如狂涛怒卷,愈发暴烈。陈聘虽骁勇无匹,然连番恶斗兼护人之责,疲态尽显,身上又绽开数道刺目血痕。吴昭音被两名黑衣人如铁钳般死死按住,挣扎徒劳。珠儿则被一名杀手以刀锋紧逼角落,动弹不得。
混乱中,吴昭音只觉一股巨力将她粗暴地拖向漆黑后门。一个杀手一掌狠劈在她颈侧————视野陡然黑暗,最后的意识里,只看到陈聘不顾一切地劈开面前敌人,怒吼着向她冲来;耳畔,珠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裂帛般刺入:“小姐——!”
“走!”见人已到手,柳汝成吩咐手下速速撤离吴府。
巷子里,珠儿还是跌跌撞撞地赶了出来。她趁面前杀手分神之际,挣脱了出来,跟着追出门去。
然而当她扑至巷口,只望见一辆灰篷马车,被数名黑衣人紧紧簇拥着,正绝尘而去。那车影迅疾没入清晨稀疏的人流和纵横的巷陌中。
陈聘解决掉最后几个死士便跟着冲了出去,走之前给愣在巷口不知所措的珠儿留下一句:“别跟过来。”就不见人影了。
“小姐……陈大哥……”珠儿绝望地停下脚步,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茫然四顾,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几乎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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