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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风起瑶京

大沅景和八年,靖边节度使、镇北将军叶绍班师回朝。北境凶险,积恶多年,群盗割据,胡骑肆虐,边关久陷兵祸,民不聊生。彼时满朝文武,或劝固守,或主议和,无一敢言胜者,唯叶绍请命北征,誓平北患。圣人观其忠勇,拜为靖边节度使,赐帅印,领叶家军六万,策马北行。

六载鏖战,胡地风沙如刀,关隘险峻如天堑,粮草困乏,寇匪诡谲,前线多次濒临崩溃。叶绍身披甲胄,戎马倥偬,亲临沙场,屡败敌锋,终于扫清北境积恶,斩胡骑大酋,安边关万民。大沅收复北地千里,边陲重现清平,百姓焚香跪拜,皆称叶家军为护国之师。

圣上闻捷,龙颜大悦,亲率百官出城迎接,赐爵宁安郡王,拜太尉,位列三公,以彰其功。是时,满朝文武无不叹服,百姓夹道欢呼,歌曰:“叶家将军,北定胡尘,功在社稷,威震乾坤。”

大沅两朝未设太尉,自开国以来未有异姓封王。一时朝野震动,群臣纷议。朝堂内外,或称颂,或疑虑,或妒忌,议论交织不绝:此举岂非官家有意改重文轻武之国策?

“果真如此吗?”青枝端着茶盘,满脸兴奋地凑到叶斯年面前,“娘子,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老爷成了太尉,还封了王。”

叶斯年借着烛光,翻看着一封信。信上的字瘦劲锋利,带着几分冷峻的力量:“男性对女性力量的封印,从你这几日看的神话故事中便可见端倪。”

她的目光在这句话上停顿了片刻,眉心微微一蹙,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心弦,但很快便收敛起情绪,继续翻看下去。

她语气淡然地说道:“大沅两朝未设太尉,更遑论异姓封王。北境的风沙,只怕要吹进瑶京了。”

是夜,叶府高朋满座,宾客云集。厅堂内灯火通明,美酒佳肴流转不停,仆役忙碌穿梭,欢声笑语汇成一片,将夜色映衬得如昼般热闹。

然而,内院一隅的小院却寂静无声,无灯火辉映,也无喧闹相伴。那正是叶府嫡女叶斯年的住处,仿佛刻意被隔绝在这场盛宴之外,独自沉浸在一片冷清中。

六年前,母亲李清荣因嫡子战死沙场,郁郁而终。此后,父亲北伐,叶府便再无她的容身之地。周姨娘以“癔症未愈”为由,将她彻底隔绝在内院深处。若非那位来自千年之外的阿姐,她不知自己如何熬过这漫长的沉寂岁月。

可如今,父亲与其他兄长凯旋而归,满载荣光,却也未曾记起她的存在。

叶斯年猛地站起身,拉了拉青枝的手示意起身。青枝立刻心领神会。两人动作轻快,熟稔地翻上院墙,身轻如燕滑入夜色之中。

青枝是母亲为她挑选的贴身侍女,自幼习武,身手矫捷,动作敏捷。叶斯年从青枝那里只学会了翻墙的本事。这些年,她与青枝溜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多时候,是那位阿姐借了她的身体,跑出去肆意玩闹。

正当她们准备悄然落地时,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一名略显年迈的侍官迈步踏入叶府,随行的宫人双手捧着一只雕饰华美的漆盒。漆盒通体漆面光滑如镜,在摇曳的灯火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叶府管家连忙快步迎上前,低头弯腰,神色间透着几分恭敬与小心翼翼,生怕稍有怠慢。“张公公大驾光临,”管家拱手行礼,言语间透着几分谄媚与探寻,“不知有何指示?”

张公公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温和中透着几分威仪:“奉圣人之命,特送中秋宴请帖。”他双手将漆盒呈向叶绍,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郑重,“届时文武百官皆可携家眷出席。听闻府中千金才名远扬,圣人对此甚为期待。”

“圣人近来感慨良多,每逢佳节,尤为思念闺中姐妹。近日在宫中闲谈时,常提起当年未出阁时,与姐妹们共聚一堂,吟诗作赋的雅趣。此次中秋宴,也特意设了一个雅集,想重温旧时情怀。”

话音一落,厅中众人皆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张公公话中提到的“姐妹”,显然指的是叶斯年的生母——已故的大娘子李清荣。

叶将军脸上露出些许愧色,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请帖。在一旁的周姨娘则轻轻掩唇笑道:“小女瑾年素来乖巧,得圣人厚爱,定不负所望。”她话锋一转,试探地看向叶将军,随即说道,“至于斯年……她体弱多病,恐扰了贵人的雅兴。”

众人一片寂静,仿佛都默认了这般说法。叶将军眉头微皱,似有些不悦,却没有开口反驳。

张公公眼神微微一暗,却不再多言,恭敬地朝叶绍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叶斯年趴在墙上,心中一片凄然。她看见父亲的犹豫和无动于衷。

夜渐深,叶府的喧闹逐渐散去,前院灯火熄灭,归于平静。叶斯年回到自己的小院,静静地坐在桌旁,提起纸笔,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写下又一封信。信笺写好后,她将其折叠整齐,小心地放进贴身的衣襟里……

与此同时,公元2024年早春深夜,叶思楠盯着手机屏幕里刚到账的补偿金,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32岁的她,刚被大厂“优化”。

从小到大,她没什么远大的梦想,只凭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一路向前。读书时为考试熬夜刷题,工作后为薪水拼命加班。可如今,所有努力都化为泡影。

公司解雇了她。她除了几年前在老家买的一套房,再无所有。而那套房,早已成了弟弟的婚房。至于父母村里的自建房,连她的床都没有。

年前家人得知她失业,急着催她回家。叶思楠本以为父母开始关心她了,没想到刚进家门,母亲就迫不及待要给她相亲。

“他们家那么大的工厂,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嫁过去可就享福了。”母亲的声音里透着笃定,仿佛这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早春的寒风从窗缝渗入,黑夜裹着刺骨的冷意环绕着她。叶思楠蜷缩在沙发上,老旧的棉被散发着霉味,湿冷透过厚厚的织物直钻进骨头。墙上挂着一幅菜市场淘来的山水画,粗糙简陋,倒是有点像叶斯年的小院。那边中秋将至,秋意正浓;而这边才刚过农历二月,湿冷阴沉。

十六岁那年,她第一次在梦境中进入了那个世界。起初,她以为叶斯年只是自己内心的映射——一个无依无靠、被人忽视的八岁女孩。直到她二十岁时,梦中的女孩开始给她写信,她才意识到,这或许并不只是幻想。也许那真是一个平行世界,或者,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出了问题。

她总是在信中鼓励那个女孩,仿佛在安慰年少时的自己。可如今,现实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失业、无家可归,家人甚至劝她嫁给隔壁村老板的儿子。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任何语言都无法抚平家人带来的痛楚。

现实和梦境,竟没有一个是她的避风港。

当她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那间熟悉的古色古香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与木质的清幽气息。叶斯年刚刚入睡,而她的意识又一次接管了这具身体。

她躺在温暖的床榻上,柔软的被褥覆在身上,耳边传来夜风叩响窗棂的声响。窗外月光如水,竹柏的剪影描在纸窗上、青石砖上,如水藻般轻轻荡漾。

在这个世界里,她没有失业也没有被逼婚,可叶斯年也有属于她的困境。如果这真的只是她的梦,为何不做个天之骄女、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梦呢?

她微微起身,低头看着这双稚嫩的手,指尖的触感真实得让人恍惚。她时常分不清,究竟哪一边才是梦境。伸手摸了摸贴身的里衣,在衣襟间找到那封熟悉的信笺,薄薄的纸张似乎还带着些许余温。

她靠在床榻上,微弱的月光透过纸窗洒落在她身侧。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姐姐,父亲凯旋归来,升任当朝太尉,加封宁安郡王,然我未得一见。周氏素来于此等场合禁我出院,言我癔症未愈,恐在宾客面前有失家门颜面。我潜出小院,于庭中偶见皇后使者奉帖而来,邀叶家女儿参加中秋宴还提及了我已故的母亲。母亲与当朝皇后同族。

此次父亲战功赫赫,皇后恐有意拉拢父亲入太子阵营,故特遣人致此请帖。我本应以嫡女之身应宴,然周氏欲以瑾年代之,谋其入宫。此事于我何干?我所求者,不过是一展所学,令父亲与世人知我非癔症未愈。”

叶思楠看着信纸,心中一阵发紧。周氏为叶斯年营造多年的疯癫人设,叶思楠其实难辞其咎。

叶思楠首次进入这个世界时,只觉得既是自己的梦境,便无拘无束。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她离开之后,对叶斯年会是多么大的困扰。

直到叶斯年十岁那年,在身边留下了一封信与她交流,叶思楠才恍然意识到,这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境。即便她至今都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梦,还是奇妙的平行世界,但叶斯年是真实的——她有情绪、有思想、有意识。

叶思楠眼中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闹,却在叶斯年的世界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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