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是公平的。

沃尔夫曾坚信这一点。过去每次他在试探虫母弱点失败时，都会将这句话在心中重复一遍。世上不存在完美的生物，每种存在都有其长处和不足，虫母一定也有。那或许是某种材料，可以给它造成无法快速愈合的伤口；或许是某种精神体，可以准确地找出它庞大身躯上最致命的那一点；或许是某个人，能够凝聚起对彼此颇有不满的旧贵族和新民众。

他为此付出过诸多努力，但从来没有一次成功。

“破。”

沃尔夫听不懂古老的语言，但本能令他浑身颤栗。眼前白茫茫一片，他无法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过人的耳力竟然也在此刻失去了效用，触须们蠕动的声音消失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是什么类型的攻击？那女人怎么做到的？

他这是要死了吗？

沃尔夫闭上了眼睛。他的内心前所未有地平和。

也许这样死去，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老师！！”

年轻的呼喊声让他情不自禁地睁开双眼。是那些过去的亡魂来迎接他了吗？他忐忑不安，等待着自己始终未能忘记的那些学生的面孔。

白光如潮水般退去了，出现在他眼中的还是一片狼藉的密林。几个欢欣鼓舞的学生团团将他对面的女人围住，三个少女焦急地检查着她的身体，每看到一道伤口，眼眶的红色就浓重一分。

“老师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痛？康斯！快把治疗仪拿过来——”

被叫到的红发少年立即从一直背着的包中掏出治疗仪：“在这。”

方道夜身上的伤口不多，但每个学生的表情都十分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沃尔夫·威尔逊常在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脸上看见或崇拜或敬仰的神色，但这五个围在方道夜身边的少女少男们却对他横眉竖目，万分警戒。

沃尔夫默然。

他突然又有些害怕。如果真有死后的世界，他所铭记的那些年轻的骄傲面容是否也会对他露出这种神色？

“沃尔夫？”赞恩说，“这是？”

他的目光停在横亘在沃尔夫和方道夜之间的数具尸体上。驻军处处长在三位校长抵达z2207号星球上时接待过他们，他青白的死相被来自他自己胸膛的血液遮盖了大部分，但赞恩仍然认出了这个眼神坚毅的军人。

和他相交多年的好友沉默不语。

赞恩无法想象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块空地，被缩小身形的米洛吸引：“你是？里希特那孩子的精神体？他恢复了吗？这真是件好事……里希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停在原地的蓝黑色机甲没有回应。

赞恩甚至没能看清那个白发女人的动作。她像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刮了过去，蓝黑色机甲在她靠近的瞬间便十分配合地将驾驶舱打开，座椅弹出，将再度失去意识的里希特抛进方道夜怀中。

紧跟在方道夜身后的米洛轻轻拉扯了一下方道夜的衣角，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安慰，接着缓缓从众人眼中淡去，回到了主人的精神海内。

再次失去可信的询问对象，赞恩只好重新转向沃尔夫：“沃尔夫？你怎么了，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为什么不问我们老师？”薇诺娜说，“还是说你对威尔逊将军做的事很清楚，现在准备为他遮掩？”

“薇诺娜！”赞恩呵斥道，“注意你的态度！我已经警告过你，搞清楚这是在对谁发起指控！”

“让你限制我爷爷行动的也是威尔逊吧？”薇诺娜丝毫不惧，继续问道。

“你真是被温莎这老家伙惯坏了——”

检查完里希特状况的方道夜抬头，她那双白眼珠令赞恩悚然一惊，心中猜测脱口而出：“难道你就是星球之家所崇拜的那个神？”

是的。这才是人对待她本相的正常态度。像里希特这种和她对视上反而面露心疼的才奇怪。

方道夜用神念在里希特精神海中再次转了一圈，湖底的肉瘤消失了，秽气也消失了，一直皲裂的大地在夜游神毫不吝啬的神力润养下也渐渐湿润起来。米洛安静地在她为它做的窝里趴着，除了呼吸频率有些快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教授精神海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夜游神小心地摸了一下里希特的脸颊：为什么不醒呢？

“赞恩校长就是这样只凭个人喜恶妄下判断的吗？”薇诺娜竭力保持着冷静，方道夜专注的、全心全意凝聚在里希特面容上的眼神让她心中莫名涌起恐慌。她和队员们将方道夜围得更紧，莫娜则死死拉住了帕妮丝，眼中同样满是怒火。

赞恩说完自觉失言，但这些学生们的态度更令他加深了怀疑：福尔特带他见过方道夜后他便私下做了一些调查，原名莉莉·道奇的方道夜在联邦学校的恶名连加赫拉和维科特都有人听说，但从某个时刻起，她在学校内的风评奇异地渐渐好转了起来。

她怎么做到的？

赞恩能想到为什么学生们会讨厌莉莉。和其他直接从军队当中或往届优异学生中选拔出来的老师不一样，莉莉·道奇能进联邦军校任教完全是因为她的家族，且她的个人能力并不足以教导这些通过层层选拔的优异学子。之前曾有传言说莉莉是贵族们对联邦军校的一种试探，如果这样一个人都能被联邦军校所接受，那接下来学生们将会迎来更多和莉莉一样的老师。

这传言得到过联邦军校高层的默认。如果方道夜的治愈能力真的从小便有，那群利益熏心的贵族怎么可能舍得将她推上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如果方道夜的能力是突然出现的，那是什么将这样一种攸关人类生死的力量交给了她？

再次看了一眼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的沃尔夫，赞恩心中疑惑更盛，他不动声色地按下腕上手环，通知下属尽快赶来控制局面：“薇诺娜，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对这位方老师如此信任，但我有权保持对她的怀疑。如果你真的想帮助你的老师，我建议你不要妨碍调查。”

密林中，年轻的学生们仍然和赞恩对峙着。

“我……有话要说……”

微弱的说话声打破了紧绷的气氛，少年挣扎着直起身体，奋力摇晃着自己的手臂：“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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