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波的身影渐渐远去,进了高铁站,通过安检进去后。
江砚这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抬脚走了。
他去到马路对面,插兜等待,准备坐出租车回学校。
“江少……”这时突然有人从他背后叫了他一声。
他还未回头,一个黑色的布套笼罩住他的脑袋,视线黑暗中,小腿被人一踹,两只手臂被铁腕桎梏住,一时不能动弹,紧接着,他就被拖入了旁边的小巷里。
一把推向到地面,硬如石块,力道十足的拳脚就如细雨一般,清数落了下来。
他中途试图反抗,但终究寡不敌众,再加上视线受阻,他只能尽量防守,护住脏腑。
那些人并没有伤他的脸,大概是不想惹人猜忌,多生事端。
都是专业培训过的保镖,拳脚力道比常人重,狠厉,刻意绕开会致命的部位,多数伤在少年腹部以及背部。
黑暗中,注意力被迫集中在身上。
八分的疼痛化作十分,江砚蜷缩在用石块拼凑铺陈的地面上,硬生生抗住,没吭一声,没求一句饶。
人高马大,统一穿着黑t恤的几个成年男子站在他周围。
见地上的男生没有了动静,其中一个人说:“先缓一缓,别把人踹死了,待会儿还要问话。”
其他人纷纷停下了动作,齐声说:“好的,江哥。”
被小弟们拥护为江哥的男人叫江灼,他不苟言笑,皮肤粗糙,年龄在三十八岁左右。
农村出生,成绩也不好,从军队离开后,除了一身蛮劲儿没什么本领,所以找工作就难。
偏偏家中老母生病,急需做手术的钱,他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就去跑出租车,尽管没日没夜地干活,高昂的手术费遥遥无期。
他犹记得,遇见江全驰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
他戴着红色安全帽,蹲在工地前面的沙砾上边吃着盒饭边抹眼泪。
他一个大男人不轻易哭,但那天实属所有不幸的事情堆到了一起。
他被临时通知不能再开出租车,与此同时,也听到了母亲病情加重的消息。
两重打击下,他吃着饭菜,米饭塞进嘴里,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痛哭。
能来工地上干活的,或多或少都是家里经济窘迫,急需钱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就算干不动你还得顶着烈日继续干,别说晚上,就是白天也总会有崩溃痛哭的人。
所以当下江灼在路口那儿蹲着哭,工友们早已见怪不怪,抬起一双浑浊的双眼,神情木讷。
江灼那时二十五岁,人还没有现在这般壮。
他嘴皮干裂,穿着一身老头背衫,露出来的皮肤黑黄,尤其是后颈以及两只手臂处,都被晒伤,翻着可怕的干皮。
他的眼泪混着饭菜一并入了口,尝不出是眼泪咸还是菜更咸。
哪怕在痛哭,他也得逼着自己把饭吃饱,下午才能干活。
就在这时,远远地,他看见平时管理他们的包工头,以及现在正在建设这一块地产的建设公司——用心建设项目经理江权清,领着一个头发半白,眉峰凌厉的六十岁左右老人缓缓朝工地上走来。
他们都戴着安全帽,江灼听见自己的包工头老板,称呼那位老人叫江董。
那位不管从衣着打扮还是气质上,看上去都非富即贵的江董走在前面,项目负责人江经理正在跟他汇报工作进度。
而在他们三人背后,也齐刷刷地跟着几个穿着一身西装的用心建设公司高层。
那场面一看,就知道是上层领导来视察工作。
江灼有些不敢再看,慌忙低下头。
偏偏那位神色不怒自威的老人注意到了他,朝他走近,到了跟前,布满皱纹的脸上,凹陷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嗓音沉厚,掷地有声:“小伙子,哭什么?”
江灼不好意思,他慌忙擦干了眼泪,站起身,莽莽撞撞地鞠了一躬,语气有些结巴:“就是生活中遇到了不开心的事,一时没忍住,让您见笑了。”
“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白天在工地上干活,晚上就去开出租车,刚才突然得知车不能开了,我被辞了……而我母亲的病情又加重,我——”
他没有什么心眼子,面对这么一个从未见过或者接触过的大人物,他压根不敢撒谎,老老实实交代,说到后面几度哽咽说不下去。
江全驰眼睛瞳孔颜色有淡蓝,他看人,如同蛇的眼睛锁住了猎物:“是吗?包工头给你们结算的工资是多少?”
“一天两百。”
老人嗯了一声,站在他身后的包工头却一脸大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江全驰盯着这个年轻人,又问:“你多少岁了?”
江灼依旧保持鞠躬的姿势,不敢抬头,沉声道:“二十五。”
“我看你这身板,当过兵?”
江灼到底是年轻,他有些激动地直起了身,说:“您怎么知道?”
“我夫人的弟弟是某军区首长,我经常找他下棋,你这站姿和他挺像。”
江灼大气不敢踹,越加敬重:“原来如此。”
“那你怎么不继续当兵了,跑到工地上来干活。”
“……实不相瞒,唯一对我好的妈妈生病了,我跟班长请了一个长假,对方没批,我当时心情不好,就打了人,吃了处分,在军队也待不下去了,只能出来另谋出路。”
江全驰外面披着一件暗灰色的大衣,人老背却没有佝偻的情况。
他很高,这样站着,在商圈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沉淀下来的经历,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压迫感。
他说:“江波。”
叫江波的男人从后面走上前,低头聆听。
“支票。”
江波掏出一张没有填写数额的支票,以及一张笔递给江全驰。
老人接了过来,在上面刷刷刷地写了几笔,然后递给了前面这个年轻人,说:“这一张支票上有二十万,它应该足以支付你母亲的手术费,等你拿着这笔钱救了你母亲的命,你回来给我当司机兼保镖。”
“这是一笔交易,选择权在你。”
江灼一整个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遇到了一个贵人。
他不敢接那支钞票,可一想到母亲,他什么也顾及不了了,上前双手接了过来,哽咽道:“谢谢您,等我完成自己的事,我回来给您当牛做马。”
一直不苟言笑的老人笑了,只是那笑意很浅。
热风卷着细沙掠过众人,飞向天际。
深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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