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夯土筑墙的小城。
城内的主道路是沙砾铺成的,零星能瞧见几棵高大的胡杨树。
这里的房屋大都是泥坯的,窗子开得很小,又往墙上糊了厚实的黏土,漫天飘扬的黄沙刮到这里,总算消停了不少。
果断地翻身下马,她情愿费点儿脚力,也不愿意叫石子划伤了马蹄。
牵着马环顾一圈,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孩子,还不舍得回家,凑在一起玩斗鸡的小游戏。
正盘算着找人问问路,但一见到她走近了,孩子们立刻都跑开了。
他们缩到了自家的瓦檐下,小脸脏脏的,头发也乱蓬蓬的,一边咬着手指头,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她。
尤明姜掏了把软糯拉丝的饴糖,半哄半拉地揽过一个胆大的孩子。
这一回,她在竹编药篓里塞了好些桂圆红枣瓜子花生饴糖桃酥。
尤其是干炒花生。不太生,也不太熟,每一颗都很饱满。
往他嘴里塞了块饴糖,尤明姜亲亲热热地搂着他:“我想找个最聪明的孩子。”
孩子尝到了甜头,连忙点头:“我是,我是最聪明的!”
尤明姜又塞给他一颗桂圆:“那你帮姐姐想想,这两天有没有见过一个哥哥?”
“很年轻,很好看,高个子,用剑的。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心地很善良,出手也很大方。”她想了想,又给小孩子细细作了补充。
小孩子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
的确有一伙儿紫衣男人来了边城。
在小孩子看来,这伙紫衣人的少主慕容明珠,就很符合“很年轻,很好看,高个子,用剑,看起来冷冰冰,出手大方”这个标准。
于是,小孩子用力点了点头。
尤明姜心中一喜,连忙追问:“那他去哪儿了?”
饴糖在牙上胶成了一坨,孩子舔了舔牙,伸手朝一个地方指了指:“萧老……萧老板……”
尤明姜连忙抬起头,顺着小孩子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栋飞檐上挂了红灯笼的老楼,正静静地矗立在黄沙之中……
·
无名居。
怀中横抱着琵琶,一头鸦青色的瀑发,被发带束在脑后,她头戴金流苏掩鬓,身穿一袭豆绿色袍子,美得犹如晨雾中悄然绽放的绿梅,眼波流转,温婉多情。
她就是传闻中的边城第一美人——翠浓。
要论无名居里最有名的,那肯定是翠浓姑娘。她才情超绝,模样更是美得惊人,并非只看重钱财,对接待的客人也十分挑剔。
这次是沾了慕容明珠与箫别离的关系,才得以让翠浓姑娘给众人拨弦吟唱。
箫别离在二楼设宴,正与慕容明珠说话,而慕容明珠的手下,就聚在大厅中听她弹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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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个紫衣佩剑的男人,三五成群,围坐在雕花檀木桌旁,桌上摆满珍馐美馔、琼浆玉液,酒香、脂粉香和熏香交织弥漫。
慕容明珠今夜已将无名居包了下来,整个大厅只有慕容家的人。
翠浓葱指纤纤,玉手轻弹琵琶弦,弹唱的是辛弃疾的《青玉案》,“①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喝得酒气熏天的紫衣大汉,手中端了满满一杯酒,摇摇晃晃地凑上前。
他揽住了翠浓的薄肩,打了个酒嗝,说道:“翠浓姑娘,别唱这些蚊子哼哼的酸词儿了,大爷我请你喝一杯美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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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被酒鬼骚扰,翠浓吓得花容失色,抱起琵琶就要退场。
哪知紫衣大汉又来捉她,她被拽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紫衣众人齐齐地瞧着二人,不怀好意地嬉笑起来。
“老兄,和美人说话总要斯文些,别吓坏了翠浓姑娘嘛。”
“嘿,扯坏了人家姑娘的袖子,你不得赔人家一件新的?”
“哈哈哈哈哈……”猥琐的淫.笑.声引人侧目。
“滚开!”尽管拒绝了多次,那一杯酒还是硬往她的嘴里灌,翠浓实在是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失手抽了他一大嘴巴。
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大嘴巴,紫衣大汉呆愣在了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翠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是惊惶地退了两步。
直到一阵哄笑传来,紫衣大汉这才后知后觉,顿时恶向胆边生!
“臭婊子!”他恼羞成怒,一把薅住她的手腕,将翠浓粗暴地扯到了面前。
压根来不及逃跑,蒲扇似的铁掌照着她的脸,“啪啪啪”地左右开弓,足足扇了五记大嘴巴。
翠浓只觉得头晕脑涨,一缕鲜血沿着嘴角淌落,脚下一歪,竟被扇倒在了地上。
生怕这一跤会摔坏了琵琶,翠浓下意识地用胳膊撑地,全然将自己当成了肉垫。
人被摔得眼冒金星,琵琶却没什么大碍。
紧接着,她头皮猛地一疼!
紫衣大汉神色狰狞,大手薅住了她的头发,疼得她被迫仰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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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自己被个妓女当众打了耳光,在兄弟们面前失了面子,紫衣大汉就不由怒火中烧,哪里还有一丁点儿怜香惜玉之情?
他双眼瞪得滚圆,嘴里骂骂咧咧:“叫你一声翠浓姑娘,还真把自己当黄花大闺女了?装什么清倌人!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以为老子好欺负!”
话音落下,扬起手,自上而下裹挟着呼呼风声,朝着翠浓狠狠扇去!
翠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收集情报和笼络各方势力,她从小就被马空群送到了无名居。
她被迫成为马空群的眼线,强颜欢笑,周旋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就像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鸟儿,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果然,命运吝啬得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不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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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暴虐的一巴掌,裹挟着猎猎风声,似要将翠浓的脸直接扇烂。
然而,还没挨到翠浓的脸,就被人猛地拦截在了半空中。
翠浓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来人稳稳握住了紫衣大汉的手腕。
头戴笠帽,皂纱撩到了帽檐上,眼蒙三指宽的黑绸,黑绸上镶着两块青鱼石,身穿一袭雪绸白袍,腰束蹀躞带,上面挂了个虎撑,一只竹编药篓稳稳地背在肩上。
看样子是个年轻的铃医。
紫衣大汉先是一怔,随即恼羞成怒,脸上的横肉抖动。
垮下脸怒骂:“哪儿来的小白脸,敢坏你爷爷的好事!今天你要是不把这事给老子圆了,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说着,他铆足了劲,像头蛮牛般用力推搡过去,想要将人直接推倒在地。
尤明姜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意识到这人是个不好惹的练家子,气焰顿时消了几分,但骑虎难下,紫衣大汉没什么底气地嚷嚷:“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有你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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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姜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磕头赔罪,我给你一条活路!”
翠浓脸色惨白,抱紧了怀里的琵琶,瑟瑟发抖地缩在了角落里。
“嗬,小白脸!我看你是活腻了……”
紫衣大汉目露凶光,挥起另一只沙包大的铁拳,朝着尤明姜的脑袋迅猛砸下!
可对尤明姜来说,这一拳未免太慢了!
还没等拳头擦到她的边儿,紫衣大汉就尝到了一股怪力!
尤明姜温柔一笑:“上个在我面前撒野的,已经去阴司地狱报道了。看来是时候教教你,马王爷有几只眼!”
反手扭住大汉的胳膊,抬腿一记凌厉的侧踹,正中他的膝盖!
只听“咔嚓”一声,骨裂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紫衣大汉疼得冷汗直冒,“扑通”重重跪地。
无名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十来个身着紫衣、身佩长剑的男人“唰”地站起身,将手按在剑柄上,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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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却很识时务。
紫衣大汉脑袋如捣蒜,拼命在地上磕着,牙齿打颤,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双.腿.间还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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