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福芝身上有伤又受了风头晕,荷姨娘便求了夫人,留福芝在自己房中歇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福芝就被萱草轻声唤醒。
她迷迷糊糊间,几个丫鬟端着水盆上前,围着伺候。
有人递来青盐刷牙,有人用温水给她净脸,最后还喝了一杯温热的苦茶。
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福芝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昨日那身衣裳沾了血污,荷姨娘便找了个身形相仿的丫鬟,借来套崭新的衣裙。
这是府里年前才赏下的好料子,霞红的上袄配着藕粉的马面裙,衣襟上还绣着缠枝花纹。
萱草麻利地给福芝换上,衬得她格外娇俏。
荷姨娘站在廊下,见福芝从屋里出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上前拉着福芝的手就往自己屋里走:“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好姑娘,走,让姨母给你好好打扮打扮。”
她拉着福芝坐在梳妆台前,木梳轻轻梳理福芝乌黑的长发,最后分成两股盘在左右,又在发髻两侧各系上红绒球。
胭脂点在唇上,又在眉间描了花钿。
铜镜里的姑娘明眸皓齿,活脱脱变了个人。
她左右看了看,十分满意地赞叹道:
“我们福芝儿就是生得好,特别是这嘴巴,和姐姐一模一样。”
福芝晃了晃头上的装饰,叮叮当当的十分有趣,也问:
“那我鼻子和眼睛就长得像爹了吗?”
荷姨娘手中的木梳突然一顿:“说来也怪,偏偏这眉眼长得也不像姐姐也不像姐……不像你爹。”
她还是不愿叫那人作姐夫,即便林山待姐姐不薄,在她心里,姐姐合该配个更好的郎君才是。
福芝对着铜镜眨眨眼,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笑道:
“我奶也这么说,她说我眉眼像爷爷,眼珠子都黑黑的。”
荷姨娘笑了笑,没再多言。
她取来一对银丝缠珠的耳坠,小心地为福芝戴上。
镜中的少女顿时明艳起来,红绒球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姨母真会打扮,我看上去竟然和京中那些贵女一个样了呢!”
说到这,荷姨娘又想起昨日的事情,一边给她梳理着鬓发,一边问:
“福芝儿,你和那崔公子,可是旧识?”
福芝不疑有他,眉眼弯弯道:“算不得旧识。
只是上回来时他帮我与门房说过话,后来地动,还带着同窗给村里送粮送药呢。”
“大家都是心善的人呢!”
荷姨娘望着福芝天真烂漫的笑脸,心头却长长叹了口气。
恐怕她还不知道崔巍对她这份感情,是什么意思……
可荷姨娘太清楚高门后院的腌臜事了,若这傻丫头真被世子收房,怕是被人生吞活剥了都不知怎么死的。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主母赐下的避子汤,自己也喝了整整十五年。
想到这里,她看着铜镜中福芝灵动的双眼,劝道:
“之前姨母给你说的嫁人的事……你就当玩笑话吧。
只不过,你回家一定告诉你爹和奶奶,嫁人,一定要做正头娘子。”
“姨母是不会害你的,即便是贫贱些也绝不可贪图富贵给人做妾。”
“知道了吗?”
福芝被她眼中的痛色吓到,只能呆呆点头。
荷姨娘这才惊觉失态,慌忙松开手,强笑着替她理了理鬓边散落的碎发。
正在此时,外头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又是夫人身边的辛夷。
不知是不是昨日的事也牵连了她,此时辛夷脸上没什么笑意,只冷淡说:
“林姑娘,我们夫人有请。”
荷姨娘立刻站起身:“我随姑娘一同去吧。”
“夫人只传了林姑娘。”辛夷眼皮也不太,“荷姨娘还是在屋里歇着吧。”
福芝虽不懂深宅里的弯弯绕绕,却也看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她不想让姨母为难,连忙起身走到辛夷跟前:“姨母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转头对辛夷露出个笑脸:“劳烦姑娘带路。”
荷姨娘望着福芝挺得笔直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放下自己的手。
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憨直,可每到紧要关头,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挡在别人前头。
唉,这等性子,总是要吃亏的呀。
*
福芝走进茶室,黄娴娘正在专注地点茶。
茶筅在她手中灵活转动,不一会儿便在茶盏里打出一层细腻的白沫,上面还点缀着精巧的图案。
听见声响,黄娴娘下意识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中不由一动。
这丫头梳洗打扮后,竟比想象中还要明艳动人。
杏眼含春,粉面桃腮,那身段更是玲珑有致。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
昨日梅园里,巍儿那孩子眼中的关切她看得分明。
这般情愫,若是强行阻拦反倒适得其反……
黄娴娘不动声色地将茶盏往前推了推,盏中那朵梅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几片花瓣渐渐散开。
这茶碗并非福芝往日所见,是一个如掌大的、内里粗糙的宽口大碗,外头还点了釉,似乎是什么专业的工具。
辛夷在一旁提醒,语气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姑娘请喝茶。”
福芝眉头微蹙。
她虽憨直却不愚钝,心知这品茶定有讲究,想到这里,她忽地扬起笑脸,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直望进黄娴娘眼里:
“夫人见谅,我们乡下人喝茶都是大口解渴,哪懂得这些雅事?
若闹了笑话,岂不又像昨日那般扫兴?”
“惹得大家都不快,反而不美了。”
她双手规规矩矩搁在膝上,纹丝不动地等着黄娴娘的下文。
黄娴娘嘴角噙着笑,慢条斯理地撤下茶碗,另取了个素瓷杯斟上清茶。
茶汤澄澈,映出她眼底的讥诮:
“品茶不过是京中近来流行闺阁消遣,姑娘不懂也难怪。”
“昨日一事已然过了,今日叫来姑娘,是想问问这次姑娘的来意。”
“若是家中缺衣少食,大可修书一封。荷姨娘虽是个妾,这些年倒也攒了些体己。”
黄娴娘表面关心,实则却分外直白,字字都在说福芝是来讨饭的。
福芝脸上火辣辣的,却还是强忍着没发作:
“夫人误会了,我是专程来道谢的。
上次地动,多亏府上帮衬,杏花村才熬过来。这次来,一是给府上拜年,二是想看看姨母。”
黄娴娘慢悠悠地抿了口茶,辛夷却在一旁开口:“姑娘好意府上心领了,只是府上亦有规矩,下次姑娘还是书信往来吧。”
话说到这份上,福芝哪还听不明白?
她起身就要走,却又突然转身,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福芝上门突兀,扰了夫人,还请见谅。”
福芝挺直腰背,目光澄澈地望着黄娴娘:“但无论如何,府上的恩情福芝铭记于心。
夫人不必多言,福芝虽出身乡野,却也懂得分寸。”
她福了福身,发间的红绒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祝愿夫人少爷都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
黄娴娘既已发话,荷姨娘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福芝被送出门去。
她红着眼眶,收拾出来的包裹一股脑儿塞进福芝怀里,又不住地抹泪——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辛夷指挥着小厮搬了几大包半旧衣裳上车,又将一个沉甸甸的银袋子硬塞给福芝
辛夷:“夫人吩咐,姑娘拿着银钱回乡去置办家业吧。”
“姑娘是聪明人,该明白往后不必常来走动。
姨娘毕竟是府里的人,不好总见外客。”
福芝盯着手中沉甸甸的银袋,嗤笑一声,突然觉得无比刺眼。
这哪是什么置办田产的馈赠?
这是黄夫人要买断她与姨母的血脉亲情。
“辛夷姑娘,”她猛地将银袋拍在车辕上,实木的车辕竟然裂了一道口子,
“多谢夫人的好意,但还请转告……”
“福芝虽穷,却还没到卖亲求荣的地步!”
她想起自己在药铺的工钱,脊骨似乎也硬了两分,像荷叶的杆般挺直。
如今家中虽不宽裕,可到底不是当初揭不开锅的光景了。
辛夷满脸震惊,福芝却没再理会她的神情,只远远地朝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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