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院内。
“见过父亲。”苏迈小心翼翼将食盒放在脚边,拱手行礼道。
“你今日···”风尘仆仆的苏轼一脸疲惫,视线扫过苏迈蓦然被他脚边的食盒所吸引,“这食盒是给我的吗?”
他知道,苏迈刚从闰之院子回来。
“嗯,这是母亲特意交代给您的冰雪冷元子。”苏迈平静地回道,再次将自己摘在了父母关系之外。
候在一边的朝云见状,连忙上前布菜。食盒一开,密封在盒中的冷气瞬间被屋内的热气一拥而上,空中顿时只见冷气被吞噬前哀嚎求救般的阵阵白烟。
待白烟消散,青绿山湖景浮现在三人眼前。
相比于碎冰堆山的白瓷莲瓣碗,为了防止冰块融化过快影响口感,季璋特地选用了天青釉浅盘,又以成块的冰块为堆山材料。
盘身过浅,薄薄的一层乳白色浆水压根无法压制瓷盘本身的天青色,反倒是为其平添了几分朦胧。
盘内前后两座错开的冰山上铺满黄绿元子,更是将之前一山独秀的“青绿山湖景”,延绵成了“青绿江山画”。
瞧着如此用心的冰雪冷元子,苏轼不禁问道:“你母亲可是消气了?”上一次瞧见这般用心的吃食,好像还是在闰之初到东京之时。
苏迈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今日母亲都没见到迨弟,这铃应是还不曾解开。”
“···那她今日无功而返,可有生气?”苏轼心虚般挪开了眼。
虽说他今日进院也只是远远瞧上一眼,没能与自己儿子说上话,但他若是没有逃避,季璋也能进寺看一看迨哥儿。
“母亲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听着这番如下了降头般痴人说梦的话,苏迈瞥见一旁的朝云,忍不住为季璋打抱不平道:“父亲若是真想让母亲释然,不妨直接将这歌姬发卖了。”
府内的一切变故,皆是在这歌姬来了之后发生的。发卖一女使,换阖家欢乐,苏迈自认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朝云闻言,面上毫无波澜,却还是象征性地欠身行礼,求饶道:“大公子,奴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大公子高抬贵手。”
几月红袖添烛的相伴,朝云也摸清了苏轼的喜好。卑躬屈膝一味讨好,只会让其将自己拒之门外,唯有与先夫人一般,才华傍身方能让其另眼相待。
瞧朝云这无所顾忌的模样,苏迈也知父亲定是偏袒她的,无心再多说什么,直接行礼退了出去,
“父亲可还有事?今日还未温书,若无事的话,孩儿就先下去了。”
他本就不待见青楼女子,如今与母亲冰释前嫌后,看朝云更加不顺眼。不待苏轼回复,苏迈便将宽袖甩得呜呜作响,转身离去。
苏迈气冲冲出门,瞥见守在门口的灵素,忍不住停下拍了拍他的肩头,“灵素,日后劳烦你多盯着些那歌姬,莫让其再祸害父亲了。”
屋门并未关紧,恰逢一阵热风吹过,也不知苏迈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是否传到了屋内。
*
雷打百花心,百样无收成。花朝节迟来的那道雷,在初秋之际终是得到了印证。
本该开始陆陆续续收获的丰收季节,常州与润州却早早迎来了青黄不接的窘迫,连带着杭州的粮食市价也飙升。
无名书肆的夜间脚店规模不大,但钱叔借着这个名头趁涨价前便囤了许多粮食,规避了市价飙升的影响。
而行会受到行情影响统一提高了吃食定价,书肆的利润也是眼瞧着快速增长。
季璋也终于摆脱了月收入只有四本书的人生低谷,虽距离买度牒还是差些,但好歹能过个富裕的七夕。
七夕又名乞巧,本就是姑娘家的节日。季璋想与给予过自己帮助的姑娘们一同过节,便借着逛七夕夜市的借口,带着杜雪和二宝躲了出来。
母亲这个角色当久了,也该适当地做做自己。
“季娘子,我们回来了。”李盼儿与杜家姊妹拎着大包小包进了无名书肆后院。
无名书肆内没有苏大娘子,惟有大掌柜季娘子。尽管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季璋的身份,但却不约而同默认了这个称呼。
“回来得正好,将小玩意儿都摆上罢。”季璋端着一盘雕刻精美的花瓜从厨房走出,招呼道。
后院内,虽没像显贵人家专门搭建用来乞巧的彩楼,但钱叔将自己束之高阁的檀木长桌贡献出来,在桌脚上绑上了彩带子,倒也有了几分节日的气息。
至于扎根在无名书肆的钱叔却声称不想与年轻小娘子们一起过节,主动溜回了府,将后院空给了六位娘子们。
用钱叔自己的话说,“六朵金花加一老木朽,着实煞风景。何不让金花独美?也让老木朽踏踏实实回家吃酒。”
不过几人都知道,钱叔是为了让她们无所顾忌玩得尽兴,这才选择回到自己冷清的钱府。
这份情,她们承了。
“这是何物?”季璋将花瓜放在桌上,与她们一起拆包,不曾想竟掉落下一对红背心、青纱裙的男女童子泥偶。
“娘子,这是磨喝乐,用来供奉织女娘娘的。”
李盼儿闻言想起什么,连忙拆开另一油纸包,翻出一些花花绿绿的小衣裳,“娘子若是不喜欢这模样,还能给它们换衣裳哩。”
这不就是小时候玩的芭比娃娃,换装游戏吗?
“就这样罢,红配绿,喜庆。”
季璋将磨喝乐放下,继续拆包,又拆出了各种彩绘动物摆件。不过这些摆件是用黄蜡做成的,无需凑到鼻旁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蜡油味儿。
她不禁自我打趣道:“我这里怎么像是玩具堆一样,各个拆出来的都是些精致可爱的小物件。”
杜霜和杜雪在苏府待过,被任采莲教过规矩不敢搭话,惟有未捅破这层身份窗户纸的李盼儿敢接话。
她也是个俏皮姑娘,故作神秘反问季璋,“季娘子,您没发现只有凫雁、鸳鸯、鱼、龟,这些与水相关的飞禽走兽吗?”
“这又有什么说法吗?”季璋配合地问道。
李盼儿道:“无甚说法,不过这玩意儿又被叫作水上浮,自然只能是些与水相关的了。”
“盼儿,你越发淘气了。”袁亭端着用油和面加上蜂蜜做成咧嘴笑娃娃的果食花样从厨房出来,不轻不重地训斥道。
李盼儿放下手中的活儿,欠身朝着季璋规矩行了一叉手礼,“大掌柜海涵,可莫因此扣我月钱。”
“左右不过是在说笑。掌柜我呀,可没那么抠门。”李盼儿耍宝将氛围调节得轻松自在,就连季璋也染上了半分顽劣。
端着槐叶冷淘姗姗来迟的二宝,附和道:“我给我家娘子作证,我家娘子可是最大方的掌柜!”
“阿姊,娘子不会说什么的。”躲在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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