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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地动

义诊结束之时,天色已晚。傅昭来到木棚里间,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地对阿柔说道:“今日多谢姑娘帮忙。只是说来惭愧,我先前总说要偿还姑娘的救命之恩,如今却是越欠越多了。”

阿柔笑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能帮到这么多人,我也不枉来这一趟。”

傅昭温声说道:“真是意外,当初林中初见之时,我原以为姑娘是个难以接近的人,几番相处之后才发觉并非如此。”

傅昭永远忘不了,那日在林间被匪徒劫持之时,高束长发的少女如鬼魅一般闪身出现至匪首身后,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银色短刀划开他的脖颈,一刀毙命、狠辣决绝。傅昭学过医,自然也见过死人,这血肉模糊的画面倒是并未引起他生理上的不适,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害怕。

阿柔看透了他的想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莫非你以为我是个不留情面的杀人狂魔?”

“不不不,绝非如此!”傅昭慌张地摇了摇头,解释道:“傅昭蒙受姑娘如此恩情,又岂敢这样想姑娘?”

“不必那么慌张,我开玩笑的。”阿柔说着,转而看向木棚里间躺着的几个病人,问道:“他们今夜留在此处吗?”

傅昭点了点头,“留在这里的,大多是病况较为严重,家中又没有亲眷看顾的人。我不放心他们,便让他们在此处留宿一夜,若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也好及时处理。”

“原来如此,你也是有心了。”

傅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只是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而已,不值当什么。啊,对了,时候已经不早了,姑娘不回客栈休息吗?”

“不着急。”阿柔说道,“我明日便要离开定州了,正好遇上你义诊,今夜便留在此处略尽绵薄之力吧。”

傅昭愣了一下,“姑娘……明日就要离开了?”

“对。”阿柔点了点头,“我此番来定州就是为了打探陈年旧案,如今已询问得差不多了,自然也没有在此处停留的理由。”

“没有理由吗……”傅昭低声自语道。

阿柔见他有些失落,便安慰道:“你帮了我许多,我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的。往后若得了空,定会来定州看望你。”

傅昭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可我不知姑娘身份,不知姑娘住处,更不知姑娘这一趟远行将要去往何方。若是我心有所思,又该去何处寻你呢?”

阿柔沉默半晌,没有出声。她这一趟来定州打探消息,仅仅是个人的行为,不愿将景西王府牵扯进来,故而不愿坦白真实身份。

傅昭看出阿柔的犹豫,神色有一瞬的落寞,继而微微一笑,眸中盛着星辉,柔声说道:“姑娘于我而言,就如同浮云一般,虽近在咫尺,却终归要独自远行。只是……尽管如此,我依旧想要将那片浮云紧紧攥在手中。”

阿柔微微睁大了双眼,“傅昭,你……”

“傅昭身无长物,也非富贵人家出身,自知不是什么极好的归宿。我能做到的,只有倾尽全力,对姑娘好而已。”傅昭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柔和,“我心悦于你,想要娶你为妻,不知姑娘可愿为我停留?”

阿柔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待她反应过来之后,问道:“是因为我救过你吗?”

“是,却也不是。”傅昭认真地回答道:“若姑娘不曾出手相救,傅昭兴许早已命丧人手。因姑娘救了我,我才得幸与姑娘相处了这几日,又为姑娘之风采所倾倒。”

阿柔很少有过被人表白的经历,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你我相识不过几日而已,又何谈感情一说呢?”

“傅昭知道,短时间之内,难以向姑娘证明真心。但……姑娘明日就要远行,倘或今日不说,我怕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阿柔看着他坚定的神情,便知他确实一片真心,未曾说谎。她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便直说了。傅昭,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更不会为了你而停留。倘若你懂我,便会知晓,阿柔就是阿柔,我永远只会走自己的路。”

傅昭微微垂下眼帘,眉眼中带着几分落寞,他尽量勾起嘴唇,笑道:“是我唐突了,还请姑娘勿怪。”

阿柔见他不似风月话本中的痴男怨女一般纠缠不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感叹于他的风度与教养,“言重了,傅昭公子如此坦率,倒让我感到钦佩。我真心实意地当你是个朋友,既然如此,便没有欺瞒的道理。其实我是……”

话还没有说完,阿柔便觉一阵地动山摇,地面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人头晕目眩、几欲作呕。木块一大片一大片地从顶上砸落,灰尘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这是……地动?!”

……

司言猛然睁开眼,从榻上惊坐而起,心脏不规则地乱跳着。他眉头紧皱,熬过这一阵心头传来的酸胀之后,连忙披了外衣,来到院内。

彼时叶温遥刚刚开了一坛酒,正准备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喝完,忽而见司言从自己的房中走出来,吓得赶紧将酒坛子藏在身后。但紧接着,他就察觉到司言的脸色不对,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师弟?”

司言面色难看地说道:“刚才地动了。”

“地动?”叶温遥一向神经大条,并未有所察觉,“我没感觉到啊。”

正说着,张闻亦也一路小跑地从自己的院落里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先生,刚才是不是地动了?”

叶温遥:?合着就我没感觉到?

张闻亦见司言点了点头,哭丧着脸说道:“也不知这震源在何地,娘亲和妹妹前几日才上路,可别遭遇什么危险才是。”

叶温遥连忙安慰道:“这么大一个大昭,不会这么巧就落在你娘亲身上的。情况还尚未明朗,可别自己吓唬自己啊。你说是吧,司……言?”

司言面容惨白,神情竟比方才还要难看了几分。他双手紧攥,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叶温遥这才想起来,那位戚家的小姐也在远行的路上,尚未知道是否平安。

……

阿柔迷迷糊糊地从昏迷中醒来,艰难地睁开双眼,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耳边也充斥着剧烈的嗡鸣声。过了好一会儿,阿柔才渐渐恢复了知觉,尝试着挪动自己的身体,却发觉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地动了……

灾难发生于一瞬间,让人来不及反应。若阿柔只有一个人,凭借着顶尖的轻功,是无论如何也能在木棚倒塌之前逃往空旷之处的。只是,棚中尚有行动不能自理的老弱病残,倘若她就这样一走了之,无异于是放这一屋子的人自生自灭。阿柔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和傅昭一同奋力地将病人们往外送。房屋倾倒的那一刻,傅昭满面急切地向她奔来,伸出双臂,似乎想要抱住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阿柔喘了口气,却觉得胸腔剧烈地作痛,喉咙里也带着血腥味儿。她极轻地呼吸了一阵后,挣扎着想要从这片废墟中爬出去。她艰难地将身体往上顶,想要用内力顶开压住她的木梁。但糟糕的是,身体此时此刻已是极度疲惫的状态,根本使不上力气。她以为的拼尽全力,也只不过让那根木梁稍稍松动了一点点罢了。

阿柔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随即又忍着胸口的痛意低喘了一阵。

“傅昭?傅昭!”阿柔奋力地呼唤着,却堪堪发出了细若蚊蝇般的呢喃,也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只有细弱的水流声“滴答”“滴答”地回荡在耳边。

不对,怎么会有水流声?

粘稠的液体低落在阿柔的眼皮上,顺着眼睫、滑过脸颊,流进脖子里。阿柔感受到那是血,瞬时又升腾出几分惊恐来,“傅昭!傅昭你在哪!”

依然没有人回应她。

阿柔停止了呼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在的局面——还好木棚只有一层,虽然整个坍塌了,她却还是活了下来,并且能感知到手脚俱全,这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么傅昭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人在看不见光亮之时,脑海中总是会窜出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阿柔自知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此时此刻,她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倘若我死了会怎样呢?

这个念头刚一成型,阿柔就怔愣住了。她从来都是个活在当下的人,自然也没想过死。只是在意识如此混沌的当下,阿柔却无法抑制地想到与死亡有关的事情。

若她死了,阿爹和兄长,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从小到大,阿柔都活在父兄的庇佑之下。幼时便是如此,直至今日……仍是如此。她曾大言不惭地对司言说:“人应当为了自己而活。”可如今身陷废墟之中,她却忍不住自嘲起来:倘若没有阿爹和大哥在西境浴血奋战,倘若没有二哥在长祈为质,倘若未曾出生于景西王府,她何来机会为自己而活?

阿柔年幼之时曾对着兄长发誓,待她学会武功,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可没过多久,西境大乱,母亲为了西境百姓慷慨赴死,二哥也身中奇毒落下病根,阿柔那个时候便已经食言了。事到如今,她难道还要再食言第二次?

阿柔不甘心,她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她还有未尽之事,还有应报答之人,还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阿柔不禁有些佩服傅昭,至少他能果决坚定地将心中所思宣之于口,万一从今往后再不能见,至少也不会留下遗憾。

她心中有一人,那人虽带着一身的秘密,肩上扛着沉重的枷锁,阿柔却知道,他也是渴望自由,渴望解脱的。

“司言……”阿柔喃喃自语。

但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一句含糊不清的气声罢了。

就在这时,阿柔听到上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众人的呼唤。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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