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和她们落地同一时刻，头顶传来此起彼伏的悠长水流声。
人影搅动着头顶的水中光影忽明忽暗。
大批除灵师们前赴后继如游鱼般一往无前，直冲而下！
水底瞬间被各式灵力照得光华莹莹。
地面突然震颤了一下，似乎能感觉到不安，但是有什么力量阻挠着它，让它不能立即冲出。
荆冀振臂：“攻！”
一声令下，利剑狠狠向下刺去！
所有人的武器、法术齐齐亮起，势如破竹斩开水浪向地面的庞然大物痛击而去！
黑雾骤然腾起！
如果有人在湖面上方，就会看到整座湖泊比最黑的墨汁还要黑暗浑浊，如同一缸污浊的脏水。
湖水搅动不休。
所有人如铁桩钉入湖底，不动如山。
直到数十条庞然触手瞬间高高举起！掀翻了几个最近的除灵师。
“三人一组！”荆冀喊道，她迅速和季卷花三娘汇合，三人呈合围状将其中一条触手围住，同时出手！
一条触手如同大厦倾塌一般被拦腰斩断，伴随着巨大的水声以及闷远的吼叫声，向下坠落。
所有人的动作在这一时刻静谧地重合，他们的像万箭齐发的箭雨，只在眨眼间便将这只湖底怪物的数十触手全部斩落！
无数庞然大物从一个整齐的起始点，以不同的坠落姿态，缓慢而沉重地落向整齐的终点。
湖底巨怪的触手全部陨落，它后继已然无力。
幽暗脏污黏腻的地面上忽然睁开一双巨大的丑陋眼睛，眼皮上有鼓动的黑色脓包，仿佛有生命般一突一突地跳着。
它的眼中充满苍白和死前的不忿。
它死死地盯住空中某处地方。
荆冀皱了皱眉，不动声色挡在季卷面前。
不，不是我。
季卷看向一旁的花三娘。
花三娘脸色苍白如纸，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阿慈……”她喃喃地呼喊了一声，随即一声比一声大地喊着，“阿慈，阿慈！！”
她快速向下游去！
“三娘！”荆冀伸手去拦，只抓了个空。
她立刻回头对所有人说：“我们也下去！”
除灵师们是武器，他们是一只只利剑、快刀、弹药，他们的锋芒组成一个所向披靡的无畏。
他们不会对无畏任务中的任何指令有任何怀疑。
他们迅速而无声地立即落下。
花三娘扑到那具巨大丑陋的庞大躯体上，她的红裙在水中荡开，在怪物的眼前飘动。
“阿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死了！”
“三……娘……”
没有看到类似嘴巴的东西，但是水中怪物竟然缓缓地发出了沉闷晦涩的声音。
它的声音古怆而悲凉：“好多年……不见……”
短短几个字，它却愈发虚弱下去，看起来是要坚持不住了。
“十年了，十年了！”
花三娘细瘦的手指抚上阿慈的上眼睑，“我以为你们死了！你不知道我多痛心！”
“痛心……”
她巨大的眼皮阖动了一下，有类似血液的黑色液体从眼中飘出。
“你和……周……不烦……狼狈为奸，害死……所有人！”
“不，我没有。”花三娘下意识捂住胸口的平安符。
她觉得自己即将得知一些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比如她同伴们当年的“死亡”。
为什么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阿慈闭目休息了会，她无所谓活不活下去了，她只想将语言化作利刃，向这位曾经的伙伴狠狠捅去！
“……来仙桥之前，我们几个济世扶弱足足百年，我们明明都已经快携手成为地仙，当仙人不好么？可你们，你和周不烦成了天底下最好的姐妹，一生一世的挚友，你就可以为了她背叛同伴！当夜若不是你以迷心咒将大家迷入秘境，我们怎么会被周不烦抓去……我困在这污浊痛苦的湖底十年！我甚至连睁眼看看头顶，都不能！周不烦的阵压在我的身上眼上，她永远压着我……只是为了你们能永远当一对挚爱姐妹……”
——多么暗黑入骨的一段指控！
哪怕是季卷都忍不住心惊肉跳，她看向周围，果然所有人脸色都不好。
这怪物之前竟然快要成为地仙了。
她听余骨讲神话故事般提起过，地仙是所有非人能够奋斗的最终目标，一旦成为地仙也就脱胎换骨了，从此既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超脱世俗的接近神仙的存在，所有人鬼妖都应该敬重他们……其实很多凡间供奉的神仙，都是地仙。
因为他们修得地仙身份相当不易，是比人类白日飞升更难得的事。
……到现在为止没有谁真的亲眼见过地仙。
“可能已经绝代了，毕竟这种玄之又玄的情况，卡得很严的。”余骨说。他就从来都没敢肖想过这种事。
阿慈继续缓缓说着，句句如刀：“看看你现在这副可恶又可怜的样子……真恶心，你该和周不烦一起下九幽地狱……我今天，原本可以毁了这破地方的！你却又要来害我！”
“我因为你死一遍还不够！我还要死第二遍！”阿慈话语中透着痛恨与激昂，声音却渐渐微弱下去，她快要油尽灯枯了。
花三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讷讷地说不出一个字，有眼泪化作气泡从她眼鼻流出。
她很想反驳，却无从说起。
曾经最要好的同伴用性命对她进行指控，她还能再辩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花三娘突然惊醒一般扑过去：“阿慈，你听我说！我们一起把那天的事好好说说！事情也许不是你我想的那样！”
可阿慈早就已经沉寂下去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她的躯体渐渐腐败、融化，逐渐与湖水融为一体。
她消失了。天生天长的小妖怪努力一生，最后也消散在这天地湖海中了。
湖底陷入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会对这一幕作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反应。
花三娘紧紧地按住胸口，那里是周不烦给她的平安符。
她很想就这样在湖底久久地迷茫、沉思、痛苦下去。
但是她的理智唤醒了她。
——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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