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星并没睡几个时辰，但醒来时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透着种松快。

然而下一刻，那些影影绰绰的画面就撞进脑海。

唇舌间的酸麻提醒着她发生的一切。

隐忍却依旧灼热的触碰，清晰刻骨。

发了好一会的呆，她坐起身，看到不远处背朝她的人。

他就那样盘坐着，脊背挺得笔直，从肩线到腰侧绷出了利落的弧度，像一把收在鞘中的古剑，锋芒尽藏却自带凛然。

神思又游离会儿，她低头将身上搭着的外袍折起，赤脚走向储物袋掉到的角落，绕去树后换上自己的衣服。

月兑下那件黑色中衣时，摇星才注意到肩膀上的齿痕。

不是狰狞的深印，倒像是朵被扌柔绉的浅色花，边缘泛着淡粉，皮下的血管隐隐跳动，带着热意。

摇星抬手刚触到那片皮肤，就有股发麻的痒意顺着胳膊爬上来。

齿印靠近肩膀外侧，衣裳能完全遮住，只有动肩时才会感到一丝异样，像是特意选好的位置，带着隐秘和克制。

穿好衣服鞋子，摇星看着那两件黑色的衣服，一时有点为难。

中衣是不可能还的，即使已经用清洁术清理过，她还是觉得有什么，而且还给他反而有别样的意味。

可外袍呢，还不还？

想了会，摇星挫败地将两件衣服都收进了储物袋。

算了，还一件怕是更奇怪了，反正他也不缺两件衣服。

从树后转出来时，摇星瞥见裴烬雪正站在一块奇怪的石碑前。

先前的角度石碑被他的身影挡住，她没发现这多出来的东西。

她原地伫立片刻，又轻轻吸了口气，才抬脚走过去。

“这是什么？”

摇星走到离裴烬雪侧后方，约两米的地方，停下。

过了会儿，才听见裴烬雪开口。

“界门。”他视线依旧落在石碑上，“可直达每一层。”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却比往日更冷。

从前的冷带着攻击性，像冰锥能刺透人，现在的冷是万年不化的坚冰，生硬，没半分情绪，只往外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仿佛要将所有人驱离他的属地，而这所有人里包括她。

摇星心口微缩。

石碑半埋在虬结的树根下，不过一尺见方，布满苔藓，刻着的线条杂乱无序，摇星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

她移开眼，看向仍盯着石碑的裴烬雪，似是在等他说什么。

头顶照下的光线昏暗，不若刚来时的明亮，辨不出是暮霭沉沉还是晓色未明。

两人就这么站着，过了半晌，也可能只是过了一瞬，摇星看见裴烬雪眼睛极轻地颤了下，然后缓缓转过头。

“界门穿梭的空间不稳，先送你。”

他眼里的情绪被收得干干净净，看她也只是像在看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见她不说话，裴烬雪又道：“两仪妖灵阵只能到上一层。”

摇星笑了。

裴烬雪这是在提醒她，陆凝川在第三层，他可以送她去找他。

他不问她为什么在这，不问她对先前事的想法，而是送她去见另一个男人。

好，真的好得很。

可惜她不愿。

“顶层。”摇星敛了嘴角的笑，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

裴烬雪陷入沉默。

摇星猜测他也要去顶层，毕竟有这么个挂，谁还吭哧吭哧一层层闯，那么，他沉默是为了什么。

她身上‘强制真言’的惩罚还未结束，只要他问，不光是为了任务接近陆凝川，甚至连她是妖龙，是穿越者她都会说出来。

但裴烬雪什么都没问，在漫长得几乎要凝固的沉默后，他只说了一个“好”字。

摇星闭了闭眼，翻滚的情绪归于平淡。

“等等。”

摇星转身走向来时的洞口，还没唤066，就在洞口边缘角落见到可怜兮兮窝着的一只雪白肥啾。

【你总算记起我了……】

【我担心你，结果一回来就撞见裴烬雪把你压在树上亲，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靠近啊。】

它挪了挪脚：【但我又怕他趁你意识不清占你便宜，只好在这守着。】

【他要是真做了什么……】066绿豆大小的眼滴溜溜看着摇星，【我虽然不能把他怎样，但我能告诉你啊。】

【现在我总算能不辜负你的期待！你放心，裴烬雪除了亲你，还咬了你肩膀一口外，啥都没做，你们没发生别的。】

【那个真言的惩罚你也放心，他压根没问你啥，你也没说漏嘴，放心，你们还能继续做死对头！】

066扑棱着有点僵硬的翅膀，歪歪扭扭飞到摇星面前，等着被捧在手心，没想到，迎接的却是一只紧紧捏住它幼小身躯的手。

066啾啾委屈地叫了起来：【我为你操碎了心，你居然还捏我！】

摇星嗤了一声，手又加了点力：【我对你没期待。】

066胖乎乎的身子被摇星捏在手里，带回了石碑旁。

裴烬雪扫过她手里的鸟，又在她脸上顿了半瞬，才将灵力灌入石碑。

灵力灌入的刹那，石碑亮起微光，起初只是零星光点顺着纹路游走，随着灵力的继续涌入，那些杂乱无序的纹路开始活过来，从石碑上剥离、重组，光晕随着纹路的变动愈发炽烈。

“咔”的一声轻响，石碑裂开，化作一片流动的光雾，飘向半空中重组而成的三角形纹路，霎时银白绽开，通道显现。

裴烬雪侧身看向摇星，摇星正愣神没明白他意思。

接着便见到他走到自己面前，隔着布料攥住了她手腕。

下一秒，金光裹着两人，遁入那片银白中。

而在他们消失后，山洞剧烈震颤，水潭、凤鸳花树连同地上的泥石都被瞬间吸入通道，接着银白一闪骤然崩散，仿若一切从未存在过。

**

经过一阵耳鸣目眩，摇星脚下踏上实地，手腕上的力道松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沌星空。

混沌的中央是一把伫立的断刀，刀的下半段碎裂，无数金属碎片散乱悬在天际。

五根光柱排列在断刀后方，一些画面漂浮在光柱上，有人困在迷宫兜兜转转，有人在被骨鸟啄食，也有正与黑影缠斗的陆凝川等人。

“咦，你们居然能找到界门。”

刀灵冷森的嗓音响起，话落，断刀上浮现光光点点，在他们身前凝作人形。

摇星没想到刀灵幻化的样子竟是个个子跟她差不多高的少年，只是少年的左半张脸俊秀清逸，右半张脸却满是金红色裂纹，像烧裂的瓷，蛛网般爬过眼角眉骨一直没入发间。

摇星瞥向他左手，果然，裂纹也蔓延到了指节。

刀灵饶有兴致地在他们身边转圈打量，一会皱眉一会癫狂发笑，嘴里还碎碎念着。

“有意思，有意思！”

“原来是这样！”

“还是人族手段多。”

“可真够狠心的啊，啧啧……”

“和我猜的差不多，就是这种特别。”

“我果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哈哈！”

“一个两个，都太有意思了！”

他忽然在摇星身边站定，抬手猛地朝她面门劈来。

摇星下意识后仰，手臂上这时传来一股力道，她整个人被裴烬雪拉到了身后。

“哈哈，我就知道你俩有猫腻，这不，我一试你们就露馅了。”

刀灵拍着手笑，脸上的裂纹泛着红光。

“还在我面前装不熟，啧啧。”

他点了点摇星：“你一进来我就瞧着不对劲。”

摇星呼吸慢了半拍。

“虚空境是我故意扔到你身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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