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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浪头白(四)

舒静时这才反应过来,与孙从郢赴约之事,赵湑早就察觉了。

此刻怕是在等着孙从郢自投罗网。

舒静时抿唇,转身欲走,却被赵湑擒住胳膊,用力拉回他身前。

“贵妃走了,这盘菜就没人吃了。”

赵湑语气淡淡,眼神中却带着些许强势,不容拒绝。

舒静时勉强扯出笑,她只是装作为难,实则内心巴不得他跟孙从郢反目。

戏做全套,舒静时扑通跪地,开始替孙从郢求饶:“圣上早就知晓了对不对,还请您手下留情。”

赵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没接话,而是朝一旁的守卫招手,示意两人上前,将舒静时扶起。

舒静时粉面凄恻,双眸垂泪,被守卫钳制着胳膊,瞧着柔弱无助,教人不忍心。

赵湑深叹一口气,妥协般的伸手将人拽到身边。

“贵妃只需要站着看,再多嘴一句,朕不保证你身体会不会缺些什么。”

舒静时抿唇,水汪汪的美眸惶恐地看向他。

赵湑皱眉,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抹去她面上泪珠。

临了,他唇上勾出浅笑,低声道:“朕初见贵妃时,贵妃瞧着可不像是会示弱之人,如今怎变成这般。”

舒静时怯怯抬眸,不疑有他,只随口反驳:“圣上与妾见面不多,对妾并不了解。”

“是嘛。”赵湑看着她,神色平淡,说话时的语气却颇有深意。

正此时,只听燕堞之下,传来一声冷喝:“什么人?!”

舒静时闻声,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垛口。

赵湑看着舒静时反应,攥起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垛口前。

燕堞下,一辆马车停在紧挨宫门的柳树旁。

一队殿前司守卫拔刀,将马车团团围住。

驾车老汉面露惊慌,忙大跳下车,拱手行礼:“各位军爷,我等不过在此歇脚,没甚企图。”

领头的都虞候冷哼一声:“夜半子时,你在宫门附近歇脚?”

老汉赶忙跪地,自腰间拿出‘孙’字令牌。

都虞候接过,细细辨认无误,才高喊:“原来是孙将军的人。”

置身于燕堞之上的赵湑和舒静时,听得一清二楚。

赵湑盯着舒静时,幽幽开口:“这孙将军要离家数千里,怕是有放不下的人,要来带她一道儿走。”

舒静时面色保持平静,忽而,她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赵湑:“那圣上可会成全孙将军?”

赵湑眉梢微挑,眸底看向她时,带着几分错愕。

他未料到舒静时会如此问他,一时间,周围陷入沉默。

舒静时未得到回答,丝毫不在意,只轻笑一声。

“那贵妃会吗?”沉寂好片刻,赵湑才开口。

舒静时垂眸,正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就感受到赵湑攥住她手腕的大手正在慢慢收紧,疼得她闷哼一声。

“入了宫,无论是何物,都归朕所有。一个臣子妄图君上之物,合该处以极刑。”

赵湑语气随意,说出的话却如千钧大石,狠狠压在舒静时心口。

舒静时惶恐地看着赵湑,面上不答话。

只见身侧人,一把夺过守卫的弓弩,朝下方驱车的骐马射去。

箭头直中马首,马儿一声长嘶,前蹄扬起,身子一僵应声倒地。

置于马儿跟前的老汉见状,吓得躲在守卫身后,一直抬袖擦汗。

舒静时眯眸,冷冷瞧着这一幕。

赵湑自若地将弓弩丢给守卫,接过宫人递来的手帕,细致的擦拭手指。

“孙将军纵是不懂礼数,但念及其劳苦功高,便只杀一马抵他一过。贵妃可看清楚了?”

舒静时沉默,眼神一直看着宫门下。

赵湑却玩味一笑,将人拉到自己跟前,双手揽上舒静时肩膀,逼迫她看着自己。

“将那匹马留下,给贵妃加餐。”

他语气清冷,朝身后宫人吩咐,眼神却盯着舒静时。

舒静时难得仰头,明眸带冷,“圣上以为孙将军是来接妾的,故而带妾来杀鸡儆猴。”

她言语坚定,直直看着赵湑。

赵湑似被人窥探到心事,松开禁锢她肩膀的手,身子往后退。

舒静时却倾身过去,抬手触到他腰间玉带。

“圣上莫不是吃味了?”

说话时她秀眉微挑,双唇微勾,眼底带着几分挑衅。

赵湑将她的手拿开,眼神冷漠,唇边勾起冷笑。

“贵妃还真是自作多情。”

舒静时仰头正色赵湑,语气随性:“妾可没说是妾。”

赵湑皱眉,忽而伸手握住她脖颈,脖颈纤细瞧着只稍稍用力就能折断。

“此处不是景宫,可容不得贵妃这般言语。”

说着,他单手握紧她脖颈。

舒静时却双手攀在他手上,缓缓阖眸。

“妾既是宫中人,也算圣上所有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舒静时言罢,不做任何挣扎。

而这话,正好浇灭赵湑心中怒火。

赵湑只眼含怒意的看着舒静时,手上却再没了旁的动作。

舒静时等了好片刻,都不见赵湑动静,只好睁开眼。

眼底却带着几分笃定,她赌赢了,这赵湑不会杀她。

舒静时顺势轻咳一声,眼神求救般的看向赵湑,身子也顺势朝他倒去。

这回,赵湑没拒绝,而是将她抱起,嘴上朝宫人们吩咐:“传太医。”

舒静时被带到谨身殿,太医诊过脉后,留下一碗补药离去。

赵湑瞧着那碗汤药,看了眼秋绪。

自己则起身试图离去。

舒静时却眼疾手快,抓住他裙摆衣角。

“圣上,别走。”

她双眸恳切,带着几分哀求。

赵湑深叹口气,抬手命众人退下。

秋绪瞧了眼,沉默着离开。

赵湑单手端药递给舒静时,舒静时此刻半躺在床榻上,颤颤巍巍的伸手,却在触到汤匙一瞬,猛地咳起来。

赵湑不得已,只好亲自舀了药,待她咳声缓下,递将过去。

舒静时就着他的手,将汤匙里的药吞下。

“多谢圣上。”

她这般说着,心里却有了盘算。

这赵湑果真对她不一般,或许,这赵湑早就看上她也不一定。

她转念想起初见赵湑时,心里没由来的熟悉感,尤其他那额间红痣,如见故人,只是在她印象中这位故人身影已经模糊,甚至都想不起名姓。

“妾斗胆一问,圣上曾经可是见过妾?”

赵湑闻声,舀着药的手一顿,他眼中一亮,面上却端着平静,“贵妃何出此言。”

舒静时眼中细细端详着赵湑,却就是想不起曾见过此人,她也不好胡言乱语,只随口编个话:“不过是瞧着圣上亲切,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老友?”

赵湑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她。

舒静时拿手帕擦了擦唇角:“是妾失礼了,妾不过胡言乱语,还请圣上恕罪。”

赵湑皱眉,看着她琼面上的平静,眼底闪过失望。

“你…”忽而,他噤声,唇边自嘲一笑。

他利落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

“喝完药,自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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