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玄召来核心僚属,将白逸襄所献三策与众人细细说了一遍。
彭坚毛遂自荐,领了釜底抽薪一策。
其他事项皆由赵玄安排和合适的人选,众人商议谋定后,各自领命而去。
……
公输越这边,领着痴迷于算学的沈酌和营造之术的工人,赶往黑石峡那段已经修筑完毕的河堤。
他们不用任何官府的文书和图纸,手中只有最原始的工具——麻制的测绳,刻着度量的标尺,以及用来计算的算筹和草纸。
接下来的几日,黑石峡的河工们便时常能看到这群奇怪的“读书人”。
他们不与任何人交谈,只是顶着烈日,冒着寒风,在那冰冷的河堤上爬上爬下。他们时而拉开长长的测绳,测量着堤坝的长度与宽度;时而又将标尺插入土中,记录下堤坝的高度与坡度,口中念念有词,全是一些无人能懂的数字。
李世昌派来的监工,见他们只是在量土方,并未触及任何核心账目,只当是秦王殿下派来走过场的,便也没放在心上。
彭坚那边,带了六名亲兵,换上寻常兵士的服色,于午后悄然进入了黑石峡最大的一个河工营地。
彼时,河工们刚干完一上午的活,正三三两两地聚在窝棚前,端着破碗,喝着那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见到彭坚这群人进来,虽未着将官服饰,但那股军中磨砺出的肃杀之气还是让河工们纷纷垂下头,不敢直视。
彭坚并未如寻常查案般设立公堂,而是命人搬来一张胡床,于营地中央坐下。他目光如炬,扫过眼前一张张麻木而畏惧的脸,沉声道:“奉秦王殿下之命,前来体察尔等疾苦。本将只问一事,尔等每日发放的口粮,是否足额?若有苦处,但说无妨,本将为尔等做主。”
彭坚试图营造一种可以信任的氛围,咧开嘴朝众人笑了笑。
不想那笑容让众人更加胆寒。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河工们畏畏缩缩地低着头,无一人敢吱声。
他们长年受权贵欺压,在他们眼中,这新来的“秦王殿下”,与之前的那些官爷,并无分别。今日说了实话,明日这群官兵一走,自己还能有命在吗?
彭坚见状,心中微沉。他耐着性子,命亲兵从人群中“请”出一位看着年纪最长的老河工。
“老丈,不必惊慌。”彭坚亲自为他搬来一个石墩,“老丈,坐下说,本将问你,你每日可得几餐?每餐可有干食?”
那老河工哪里敢坐,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只是不住地磕头:“官……官爷饶命……小人……小人不知……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本将是问你话,不是要你的命!你怕什么!”彭坚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他强压下心中的急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你只管照实说,有本将在此,无人敢动你分毫!”
可他越是如此,那老河工便抖得越厉害,头磕在泥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彭坚的耐心瞬间被消磨殆尽。
他猛地站起,气势如虹,吓得众人连连跪拜。
彭坚本欲发作,却被亲兵拉了拉,连忙抹了把脸,压下愤怒,转身离开。
他领着亲兵,一连换了三个营地,辗转几天,结果都是一样。河工们不是一问三不知,便是磕头如捣蒜,任他如何软言相劝,就是撬不开一张嘴。
这日傍晚,彭坚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主帐,一进门便将头盔丢在案上,对着正与其他僚属议事的赵玄一抱拳,满脸皆是挫败之色:“殿下,末将无能!这群河工,个个噤若寒蝉。末将观其神色,知其必有冤情,却苦于无从下手。若非殿下有令在先,末将真想抓几个工头来,用上军法,不怕他们不招!”
赵玄与几位僚属互相看了看,强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冯玠忙起身道:“彭将军辛苦了。”
冯玠一边为彭坚斟了茶,一边道:“彭将军,对付军中悍匪,需用雷霆手段。但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却要用那攻心之策。”
彭坚懊恼道:“我不懂你们文人那些把戏,这事,反正我是干不了了。”
赵玄道:“那此事就交由冯卿去办吧。”
“冯玠领命。”
冯玠离开营帐,赵玄看向彭坚,笑道:“今早我看你自告奋勇,便没拦你,我这里有更适合你的任务。”
蔫头耷脑的彭坚立即来了精神,“什么任务?”
赵玄朝他摆摆手,彭坚凑近,赵玄在彭坚耳边将计划告知,彭坚大悦跳起,“哈哈!这个好!我现在就去办!”
赵玄叫住他:“不急,此事还需详细计划。”
彭坚跃跃欲试,急得搓手,“殿下,还需多久?”
赵玄道:“容我三思。”
彭坚瞪大眼睛,却不敢再问,一屁股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公输越和沈酌从营帐外跑了进来。他们带着一身黄土捧着两卷厚厚的图纸,脸上因满是泥浆而分辨不出样貌。
众人连忙清理桌案,让公输越将图纸在案上一一展开,上面用精准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数字,将那段河堤的每一个细节都解构得清清楚楚。
“殿下,请看。”公输越满是黄泥的手指着图纸,道:“下官与沈先生,已将黑石峡这段长三里、高四丈、底宽七丈的河堤,进行了分段测算。其所需土石之方量,经我等五人反复核算三遍,其结果,皆在此处。”
他顿了顿,看向沈酌,沈酌忙从怀中取出一份最终的数据文书,双手递给赵玄。
沈酌道:“殿下,根据我等测算,要完成如此数量的土方,即便算上雨天延误、土石损耗,最多,也只需要五千名精壮河工,劳作两月,便可完工。”
赵玄接过那份文书仔细翻看,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沈酌继续道:“然,据李水监呈报给殿下的工程日志所载,此段河堤,共用工一万五千人,耗时四月有余。”
沈酌那双因数日不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仍旧目光如炬,“殿下,这其中,凭空多出了两万多个‘人头’的口粮和工钱。这些粮食与银钱,去了何处?下官……却不知了。”
赵玄听完,一字一顿地道:“两万……人头……”
他将文书轻轻放在案上,眼睛微微眯起,喃喃自语:“两位先生辛苦了,此测量之法,果然精妙。”
公输越忙道:“越,不敢领功,全赖白洗马三策,才让我茅塞顿开,我等还在纠结于账本的真假的时候,他却早已看穿了这表象之下的本源。数字可以作假,但人的肚子和脚下的土石,是不会说谎的。”
听了公输越的话,沈酌也道:“酌亦不敢领功!”
另外几位幕僚互相看了看,也诚心赞同。
赵玄点点头,“白洗马那边,我自会为其记上一功。”
彭坚道:“殿下,既然我们已经拿到证据,是不是可以即刻捉拿李世昌?”
赵玄摇头,“这还不算证据,只是数据,贸然捉拿,不但不能将其治罪,还有可能让一切前功尽弃。你莫要忘了,我们不仅要钓出李世昌背后的大鱼,更重要的是,根治这黄河水患啊!”
彭坚一拍脑袋,慨然道:“哎呀,我险些因为一时意气,坏了大事!还是殿下想的周到啊!彭坚佩服。”
赵玄的话,也让在场的僚属心生赞叹,暗暗拜服。
彭坚又问:“可是,如何能拿到证据?”
陈岚率先道:“我们要拿到实证,还需等冯玠的消息。”
赵玄赞许的点点头,笑道:“陈岚。”
“微臣在。”
赵玄他将那份数据文书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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