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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沉银铸心(一)

结契之约已至,林斐然当日横竖睡不着,天还未亮便到屋顶打坐行灵,静待日出。

结契,便意味着即将开始除咒,苦觅多年的解法就在眼前,此番柳暗花明,她实在无法按捺下澎湃的心潮,忍不住胡思乱想。

越等越静不下心,林斐然索性绕着行止宫跑了起来,她体能很好,落地无声,不至于扰人清梦,直到初阳将升时,心绪才算平静下来。

她迎着日光走向连桥行宫,甫一靠近,门便开了,一个参童子探出脑袋,对她脆声道:“使臣大人,尊主说你以后清晨再乱跑,他就断了你的腿。

林斐然脚步一顿,缓声道:“是我吵到你们了吗?

参童子摇头:“我等并未听到,但尊主向来是白日酣眠,夜里清醒,清晨正是他将睡未睡之际,是以有所察觉,以后多注意就好。

随我进去罢,尊主在等你了。

连桥行宫内行宫众多,俱是日照最为充足的地方,这些居所内部联通,以栈桥溪水相隔,少有人能摸准如霰今日宿在何处,只得让参童子带路。

林斐然跟着小童的步伐,左拐右绕,终于停在一处庭院楼阁前。

春光明媚,灿阳映上亮汪汪的琉璃碧瓦,草叶上露珠晶莹,梧桐与银杏生长其中,正值暑天,银杏叶却已熟透,仿若处处碎金,满地霜黄。

两人踏入回廊,走上楼阁,绕过红木廊柱,停在屋前,林斐然看去,顿觉屋中更是豪奢。

陷至脚踝的绒毯铺陈而过,银丝鲛纱轻扬,水墨莲灯从上吊下,淡香隐隐,掐金丝的玉制屏风高立在后,横列的长桌上放着一炉疏梅倒流香,浓白烟色逸至桌面,袅娜凝霜。

此处可谓是金香玉软,华贵非常。

将人送到,小童作揖离开,徒留林斐然犹豫在外。

原因无他,这里实在太过精致私密,莫名给她一种外人免进的闺房之感。

而那位“闺阁大小姐正盘坐案牍之后,侧身垂目,长指挟着一枚金币逗弄腿边小狐,教人只能看见那弯出柔和弧度的眼睫。

未听到声响,他这才掀掀眼皮看向门外之人:“呆站着做什么,进来。

“好。

林斐然行过道礼后才脱靴而入,铺就的绒毯果然如想象那般柔软,她心中赞叹,忍不住悄悄掂了掂脚,简直如陷云端……如果毯中没有散落那些浑圆饱满的珍珠就好了。

她行至桌前,微微颔首,随后跪坐。

甫一坐下,便感受到左侧传来一道难以忽视的光,她偏头看去,那是

一整面精细研磨出的镜墙,光可鉴人,屋内所有全都映于镜中,包括她此时错愕的神情。

林斐然:“……

她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照过镜子,一览无余之下,确实有点浅淡的羞耻。

“怎么了?本尊如此风姿,理应时时在眼,赏心悦目。

镜中两人猝然对上视线,林斐然默默移开,她心想,说得有理。

如霰今日不再是之前的白金长袍,而是玉色银纹制衣,两处袖口均由银环合拢,右臂上擎着几圈臂钏,耳下挂着浅银流苏坠,光华流转。

如此清凌的颜色,配上他那秾丽的面容,一浓一淡间更是相得益彰,甚为夺目。

那碧眼狐狸跃上桌案,如霰顺手抛出手中金币,它一跃而起衔在口中,堪比叼肉包的狗一般,三两口将金币吞下,抬爪洗脸,尾巴甩得生风。

林斐然看得入神,如霰伸手在她眼前一晃,指间又现出一枚金币,他道:“看得这么入神,你也想吃?

林斐然闻言竟然点头,她在如霰疑惑的眼神中拉开了自己的芥子袋,道:“如果尊主不介意,可以喂到这里。

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话,如霰略略挑眉,扬手将金币扔入:“看来是和本尊熟悉了。

如此感叹过后,他微微倾身,右手支在案上,托着下颌,抬眼看她:“对了,还未曾告诉你,今日结契,不是寻常的盟誓阵法,而是役妖敕令,你既看过这么多书,想必对此也不陌生,若不接受,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役妖敕令,是乾道众所周知的盟约之法。

当年两界大战时,有人族修士研制出此阵法,以双方神魂为盟,血脉为契,人为契主,妖为契奴,用以强迫妖族供人族奴役驱使。

以此盟约,可互通心声、彼此感召。

若一方有违约之念,哪怕只是一瞬的念思,也会尽受灵脉寸断之痛,除非身死,否则在践诺之前不可解约。

因为此法霸道非常,种种禁制让人难以毁诺,传承时便有人将其改制为契约阵,如今虽仍叫役妖敕令,却已不拘于人与妖之间,也无契主契奴之分,更不可强制。

可惜流传至今,用此结契之人少之又少。

毕竟此法若是用在不平等的奴役之上,当算得完美,可若用于彼此结盟定契,便比鸡肋不如。

人心易变,谁又能保证自己结盟没有私心,绝不毁诺?谁又敢心神互通,彼此坦诚相待?

心总要隔着一层肚皮才会觉得安全。

如霰抬眼看去,少女身

姿如松,垂眸思索片刻,便点头答应:“我同意。”

他又好奇起来:“为何?”

“一来,役妖敕令严苛极端,但我与尊主强弱有别,能保证我守约的同时,尊主也如此。二来,敢结此契,说明我中咒一事是真,并非谎言,三来,双方不可互相折杀,我觉得很公平,所以同意。”

如霰微怔,随即想通她的意思,不禁笑了一声:“有时候,真不知你是真呆还是假呆。”

役妖敕令除了能保证双方守约之外,还能为她验证真伪,若中咒一事为假,结契时他便会灵脉寸断,中咒为真,即便他其实不会解咒,也得在三年内想法子给她治好,而且,即便他往后后悔,也无法杀她解契。

“你的确是一把很好的剑。”如霰抬起手,“如此,便立即结契,先告知你,我是契主。”

林斐然和他合掌相对,闻言不由得浮起一抹浅笑:“契主契奴不过一个称谓,我没意见。”

话音落,一道莹润的金光在相合的掌间流转。

微末的刺痛后,两人掌纹处各裂出一道细痕,殷红血珠从其中渗出、滴落、交缠,慢慢融汇后交织出一道法阵。

如霰低声开口立契,尾音惯性拖长,听起来便像亲昵的低语,可也只是听起来像。

他说着契约之言,一字一句,分毫不略,古老的文字慢慢凝于半空,一边是汉文,一边是妖族古语,俱现着金光。

“……绝无背叛,纵使斗转星移,此契不变。”

语毕之时,那金光也停了下来。

林斐然仔细默读契约内容,与她所想无二,随即点头,郑重说出她的契言。

“同上。”

金光凝滞片刻,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草草动了两笔后便停了下来。

悬浮的金文刻写到最后一笔,字符晕出金红光泽,截然不同的文字分开凝作两道金光,深深刻入两人右眼,在眼底留下浓墨一笔。

紧贴的双手,一人温热,一人微凉,掌心血色印记慢慢扩大,升至头顶,亮着莹润金光。

旋流乍起,吹起垂地的袍角,雪发与乌发在风中纠缠,难舍难分,像是编织出了一条黑白锁链。

风停阵止,二人收回手,一黑一白两道太极游鱼从眼中那道刻痕升腾而起,跃入对方掌心,随后消失不见。

至此,结契才算完成。

“休憩一会儿,月出时给你除第一次咒。”

解咒并非一蹴而就,需得一点点洗去灵脉中的咒痕,此事他也早就告诉林斐然。

如霰睁眼,视线猝然落在两人纠缠的发尾上。

乌发丝滑光泽,柔柔垂下,看似要自己松散开,却被白发紧紧勾缠,打出个死结,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他轻声咋舌,伸手一点,趁林斐然还未睁眼时将其散掉。

从来只有人缠他,还没有他缠人的。

林斐然微微吐息睁眼,全然不知方才发生什么,只问道:“尊主,为何要等到月出之时?”

“因为现在日光正盛,适合小憩。”

如霰起身向长榻走去,行走间袍角开合,隐隐露出一双长腿,他毫不在意地躺下,那原本依稀可见的腿环霎时间暴露在日色下,银光煜煜。

饰物都是同色系,这人向来是有品的。

“还有,你即便是待不住,现下也得在此处守着,等阴阳鱼生至一拳圆润后方可离开——离开后也不准在本尊行宫附近乱跑。”

“阴阳鱼?”

她伸出右手,掌心游出一条小黑鱼,头圆身胖,拖着一道枯笔墨痕般的鱼尾,游两下便跌落掌中,十分笨拙。

“这是阴阳鱼,生于契者眼底,动于心脉之上。有了它,双方才能互通心神。”

他并没有开口,但她却听到了他的声音,距离极近,犹如耳边低语,林斐然不甚习惯地动了下肩膀。

“届时飞花会一行,你可想入剑山?”

林斐然揉揉耳朵,不甚明白他的意思:“尊主想要的东西在剑山之上么?”

如霰侧目看她:“我是在问你,你想不想入剑山?人称世间第一剑的昆吾还在山中,那是近神之剑,据说劈山断海不在话下,你天生剑骨,就不想一争?”

“想,但想也不是我的。”

那是卫常在的命定之剑,只为他而出鞘。

“剑山长剑无数,定然有一把与我更为契合。”她抬头又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如霰听她语气,只觉好笑,答道:“此次朝圣谷八十一个名额,人皇独占三人,但前不久我与他盟约,拿走了其中两个。若你无意入剑山,此次飞花会便不必在意,时间一到即可进谷,若你想入剑山,那便要靠自己了,毕竟时不可废。”

他垂着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软毯,人也渐渐安静下来,大抵是睡了过去。

林斐然独也顺势躺倒在地,柔如云团的绒毛将她包围其中,透着日光的暖意,沁着幽幽的梅香,顶上天窗大开,游过几朵云,灿烈的日光正投到如霰那方玉榻之上,将他笼罩其中。

思绪缥缈几息,终究还是

回到了过去。

其实朝圣谷在此之前也异动过一次。

卫常在踏入照海境那日正值十五生辰张春和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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