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两道明晃晃的照灯光束打上Z市宽阔的中央大街。
这里曾是整座城市最繁华的路段,簇拥着只有本地富商名流才能进入的高档会所,如今高楼依旧林立,外加草木横生,呈现出与自然生态完美融合的现代景观。
行走其中,陆小川直觉像在进行一场向往已久的地外旅行。
海鸥歌剧院坐落在街口最醒目的位置,巨大的玻璃穹顶覆盖在中世纪风格的石雕堡垒之上,浮绘刻印着海鸥群翔的海滨美景。
假如是在白天,肃穆的银灰衬上清爽的绿色,场面一定更加壮观。
可惜的是,这片街区远在38号避难所领区之外,他们只能在这儿停留一晚。
来时路上,林乐声一直在陆小川耳边问东问西。
“你找到了对吗?”
他的脚步声跃跃欲试:“是那张专辑对吧?在歌剧院的典藏音像店里?我听过那家音像店,游客禁止入内,一票难求,里面都是业内大佬的私人收藏......小川,你倒是说话啊!”
陆小川神秘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他推开厚重的歌剧院大门,带着林乐声一路穿过八米高的廊柱和玻璃落地窗,在落满灰尘的大理石走道上留下两串浅浅的脚印......
三分钟后,他打开唱片展厅的水晶吊灯,揭开了那块事先铺好的红丝绒棉布。
老式挂钟发出昏沉的滴答声,林乐声抿着嘴唇,步伐虔诚地靠近了。
桌上摆着的正是那张他苦寻已久的唱片——康姆士乐队发行于2016年的《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林乐声深吸一口气,瘦长的手指拂过包装上的灰。
他的指尖有些发抖,仿佛那张唱片承载着过于沉重的力量,沉重到他无福消受。
“小川,谢谢你。”
林乐声用低沉的嗓音说出了这句,而后目光流转,落在远处那台插着金色百合喇叭的复古唱片机上。
“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听听?”
三个月前,楼依然生日前一天的摘星团建上,林乐声将陆小川和田丰拉到角落,有些腼腆地说出了自己准备向尧子悦求婚的事。
末日降临后,金银珠宝的价值今非昔比。
作为外联队员,再昂贵的婚戒对林乐声来说也是唾手可得,因此,他更希望在求婚时播放一首尧子悦很喜欢的歌,歌名是《我不希望你孤单地去面对整个喧哗世界》。
田丰当时喝得烂醉,晃着脑袋吐槽这歌名实在太长,陆小川却觉得这主意浪漫极了。
作为兄弟,他决定为林乐声找到这张唱片。
为此,陆小川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跑遍了收容区的古着与唱片店,终于找到这张唱片的那天,是联合行动开始的前一天。
他在末日前听过这家坐落在歌剧院大堂内的私人典藏馆,于是在其他队员忙于扎营的时候偷偷溜了过来,没想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宝贝还真叫他给淘到了。
一小时后,林乐声捧着那张唱片在店里晃悠了很久,陆小川靠在墙角看着他,静待林乐声平复好内心的激动,再收好唱片跟他回去。
毕竟今晚就要公布联合行动的合作小队名单,营地里那帮男人看向楼依然的眼神又都像是饿狼见到了肥肉,他不想在外头耽误太久,于情于理,今晚他都该待在楼依然身边。
某一刻,林乐声却猛地转过身,摘下了那顶雷打不动的贝雷帽。
他说:“要不就今晚吧!”
陆小川一愣。
“今晚......求婚吗?”
林乐声咬着牙点了点头。
“我之前就和子悦说过,等这一切结束,想和她来这儿看一场歌剧!可到了那时候,谁知道我们消不消费得起?
“小川,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唱片!还有外头廊柱上那些浮雕、墙面上的油画!这地方明明就很适合求婚,对不对?!”
林乐声看上去很激动,嗓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说:“我和子悦是在废土上认识的,虽然避难所里还有一些朋友,但最重要的人今天都在这儿了,择日不如撞日,这里灯光很美,还有唱片机!反正戒指我一早就准备好了,你说呢?”
镜片后的双眼雪亮,那一刻,林乐声真挚得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陆小川险些被他说动,但片刻后,理智还是站了上风。
临走时,他看到梁竹正和其他避难所的外联队员们聊得火热,楼依然路上一直心事重重的,今晚恐怕不是个好时机。
陆小川垂下目光,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太合适,咱们赶了一天的路,现在身上都是汗臭味儿,而且明天联合行动就开始了,子悦姐可能也不在状态,你要是认准了这地方,赶明儿咱们和大牛过来提前布置布置,现在这一屋子灰的,感觉多少欠点诚意......”
林乐声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他举着那张唱片看了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也对。”他自嘲似地笑了。
“你说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是改不掉冲动的老毛病?”
那天的最后,林乐声将那张唱片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小心放进了背包。
陆小川和他约定,等联合行动一结束,他们就回到这儿,好好布置现场。
从那时起,他一直期待着这件事,期待着在一间偌大、荒废的华丽殿堂里见证一场旧世界的求婚仪式,充满鲜花、掌声、朋友们的祝福,以及独属于两位新人的末日浪漫情结。
如果那时楼依然还在,她依然会是他生命里的主角。
而如果那时他依然放不下对她的感情,或许他也会鼓起勇气、开上一两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试探性地问她,愿不愿意留下。
-
两天后,Y市海滨。
木制书架上的相框内嵌着一张七人合照,相框前摆着一只海豚木雕,一双戴着黑皮手套的手将唱片放上唱片机。
唱片开始旋转,唱针落下,电吉他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淌......
「你总是慢慢地爬,冲破几厘米,就觉得不差......」
主唱李永驻不带一丝修饰的嗓音温柔唱着,头戴银色面具的男人逆光站在落地窗前,伴着乐声,静静俯瞰着这座城市。
初春的冷风毫不饶人,梁竹拖着担架、大汗淋漓地走在灵泉镇的土路上。
“大牛,是我的错,我不该动不动就投喂你!等咱俩回去了,我一定督促你好好减肥......”
梁竹相信自己一刻不停的碎碎念能让昏迷中的大牛安心一些,让他知道,她没有放弃他。
他们一起战胜了可怕的末日,又在那么多次命悬一线的危机中活了下来,他们是废土上最默契的伙伴,今后也要继续陪伴彼此。
她不会停下,只要她不停下,大牛就不会死去。
太阳的光将万物炙烤得苍白、透明。
某一刻,一团高大的影子在黄沙中靠近了,那团影子拖着同样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像是一匹棕红色的马。
梁竹有些恍惚。
她在做梦吗?
她已经走出危险区了吗?
这是什么地外遗境吗?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一匹马?
但那确实是一匹马,额头上还有块醒目的白色斑点。
即将路过她时,那匹马似乎同样感到愕然。
它顿住马蹄,将那双巨大而清澈的眸子转向了她。
梁竹也停了下来,拖着比她身子还要长的担架,站在原地与棕马对视。
一人一马面面相觑了很久,直到马儿忽然张开了嘴,问她说:“你要去哪儿?”
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梁竹傻眼了。
撇开已经麻木的双臂和满身臭汗不谈,她觉得她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但对讲中不时还会传出陈万三的声音,询问她现在人在何处,其他成员是否跟了上来。
陈万三的问题太无趣,梁竹懒得回答,她现在更想和这匹马聊聊。
“我们往东边去,你知道YZ137公路的入口吗?那里有人在等我们。”
真有趣,她居然在和一匹马讲话。
棕马点了点头,然后俯下身子,四条腿跪卧在地上。
“把他放上来吧。”
马说:“我送你们过去。”
梁竹眨了眨眼,“真的可以吗?你......顺路?”
她确实累得有些晃神,距离集合点还有两公里,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儿。
棕马点了点马头,“放上来吧,不过我应该只驮得动他一个人,你还能行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
“能行!”
梁竹立马来了劲儿,她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提着一口气将断了腿的田丰搬上了马背。
从进入这座小镇开始,一切似乎都变得很不真实。
梁竹不确定那匹马是否真实存在,所以,剩下的路上,哪怕肩上的担架变得轻如鸿毛,她也依然不放心地拖着,不时检查马背上田丰的鼻息,偶尔伸手摸摸马腹,和它说一两句话。
不过,从田丰上马开始,那匹马就再也没说过话了。
棕马在距离集合点不远处停了下来,再度俯下身子,示意梁竹把田丰搬下去,梁竹恍恍惚惚地照做了。
之后的几个月里,她时常会回想起那匹马的动作、音色,但最让她难忘的,还是她们相遇时那场漫长的对视。
一人一马,在无人之境双双沉默地注视着彼此,瞳孔中却有着相似的困顿。
那个场景让梁竹不禁联想起哈利波特里的守护神魔咒。
她想,那匹马,或许就是她的守护神。
那天,在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她单纯却强烈的渴求具象成了一匹棕马,以温顺的品格、健硕的身躯陪她走完了那段路,若非有她在,梁竹恐怕没办法独自完成这件事。
晚些时候,在楼依然和陆小川的陪伴下,尧子悦在灵泉镇漱玉山脚下将林乐声安葬。
昨晚,他们有见过联合营地如何处理死者的尸体。
或许是担心死后被感染成变异体,那些尸体会被医疗队拉去远处、集体焚烧,可尧子悦不希望林乐声的尸体被烧。
虽然他们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尸身变异,但尧子悦仍抱着一丝期望。
无论是寐鬼、人鹰还是地头蛇,她并不担心林乐声会变异,相比之下,她更担心的,是日后想念他时连个倾诉的墓碑都没有。
「我不希望你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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