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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雾失楼台

皇帝拿起这副画像细细观摩,画中人杏眼桃腮,头戴翎羽,眉眼蕴生灵气。俨然是张神爱的模样。

“除却王郎,又有谁堪称这世间丹青手?”

皇帝看得满意了,拍掌大笑。随后将这副画像拿下去,让人照画像寻人。

他又看向王澄,明亮的目光中似有仰仗信赖之意,“多亏了爱卿。”

王澄拱手道,“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分内之事。”

他想起外界流传的谶言,顿了顿又道,“所谓的天兆,在臣看来,本为无稽之谈。还望陛下放宽心,仔细龙体。”

司马垚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王澄也不愿陪这疯疯癫癫的小皇帝多待,见他无甚要事了,便出言请辞,“陛下若无事,臣请告退。”

皇帝点了点头,却又在他转身后,似想起什么,问道,“朕听闻,七娘身体好转,业已返回建康?”

王澄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回道,“是。”

皇帝:“如此喜事,爱卿宜设宴庆祝才是。朕也还未曾去探望过七娘,到时可记得给朕寄副请帖,聚在一起热闹一番。”

王澄垂首低声道,“舍妹无碍,陛下不必记挂。若是设宴,定要邀请陛下来聚。”

皇帝这才摆摆手,“爱卿去罢。”

王澄拧眉出了宫,不知陛下问及阿陵所谓何事。

又想起皇帝今年年已十六,如今后宫空置,也该是选妃的时候了……想起这一遭,他不禁心中疾跳:不会罢?

这草包废物,莫非看上了阿陵?!

*

王拂陵走后,谢玄琅在瓦官寺稍作停留,又觉得无趣,随后便也离开了。

他回到谢府时,恰逢谢玄瑾也正回府,遥遥瞧见他的背影,便将他叫住了。

“阿皎。”

谢玄琅闻言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青年,“兄长。”

谢玄瑾见他这般,反倒有些谨慎地四下看了看。

“此处无别人,兄长在看甚么?”

谢玄瑾看了眼面前云淡风轻的少年,他垂手温驯地站着,眸光淡静似是不以为意。

他不禁埋怨道,“还不是你。耳疾好了这等喜事也不愿被人知道,我既答应替你保守秘密,自然要多留意一些,免得被人发觉。”

他这个堂弟许是幼失怙恃的缘故,自小就心思重,虽然看着温和乖顺,其实性子确是不太好亲近。

当初他遭逢意外,双耳意外失聪,他和父亲都急坏了。谢氏子嗣不丰,他一直将阿皎当做亲兄弟,而父亲则是觉得没能照顾好这个贤侄,辜负了兄弟临终之托。

而他这个当事人在得知自己或将终生都无法再听见时,却只是面色苍白地愣了愣,不哭不闹,似乎是就这么接受了这个现实。

阿皎那时也才十四岁,少年天资自成,京中玉树。建康的优秀儿郎虽多,但无人能出他这个弟弟之右。

当初就连他得知这个消息时,都没忍住替他难过地哭了几场。

他想是阿皎爱面子,在人前不肯轻易掉眼泪,可他后来悄悄观察他,却发现他连独处时也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只是常常静静地出神。

他总是这般将情绪藏在心里,就连耳疾恢复这事,也是他几个月前,撞见他独自月下抚琴才知晓。

谢玄琅苦笑着摇了摇头,“兄长多虑了,并非是琅不愿让人知晓,只是我这耳疾时好时坏,日后情况如何还不好说,惶恐喜事虚报,白教你和伯父空高兴一场,更不好外传,教外人看了笑话。”

谢玄瑾转念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阿皎你说的对,是我思虑不周了。”

说完,他又想起他身上的伤,便问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无碍,兄长不必担心。”谢玄琅笑着道,随后似又想起什么,他面色稍显迟疑,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知兄长那里可有祛疤舒痕的药?”

眼见少年眸光闪动,谢玄瑾了然地笑了笑,“我这里倒是没有,但是令蕴那里应当有,我稍后帮你问问。”

令蕴便是谢家三娘,谢玄瑾的亲妹。大名谢玄瑜,字令蕴。

谢玄琅朝他拱手道,“那便多谢兄长。”

谢玄瑾不在意地摆摆手,“自家兄弟,哪里说得着这些。”

谢玄琅转身欲回自己的院子,却又被谢玄瑾叫住了,一回身便见他纠结的模样。

谢玄瑾:“算了……”

“兄长有话不妨直言。”

谢玄瑾瞅着他面色,试探着问道,“我观王氏七娘好似真不记得前尘过往了,你与七娘她……”

不待他说完,便问谢玄琅温言打断了,“兄长慎言。琅与王娘子清清白白,从来无有、也不愿有任何瓜葛。”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大袖招摇,身姿清逸俊爽,垂腰的长发在空中荡起水波般的弧度。

谢玄瑾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本来不打算问了的,非让问,这不,问了又生气。

*

王拂陵带着张神爱回了府,将她安置在自己院子里,让人收拾了一间厢房给她暂住。

张神爱幼时原本跟在师父南岳夫人身边,前两年才到处游历,虽然在各地有了不少信众,平时得到的供奉和别人请谶纬所付的银钱也足够她过的滋润,但比起家大业大富可敌国的琅琊王氏,却还是不够看。

她见这府里五步一亭,七步一阁,亭台水榭,廊腰缦回,瞪得本就圆的杏眼像猫儿一样,嘴里惊呼不断。

“天尊,我脑子里想象的皇宫也不过如此了!”

王拂陵被她逗笑了,“张娘子说笑了,敝府怎比得上皇宫富丽宏伟,不过是修筑府邸的能工巧匠有些妙思罢了。”

她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过,这话在府里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头可不好乱说。”什么家里建的比皇宫还阔气之类的,一听就很危险。

说来也奇怪,《朱门夺谶》这本书她是熬夜看完的,当初看得潦草,虽然过去了很久,但因为题材比较少见,她对书里的主角也有个大致印象。

男主谢玄瑾目前看来挺符合人设的,但女主张神爱……她看了一眼身边叽叽喳喳、宛如一个高中生的小姑娘,这和她想象中通天晓地、无所不能的沉稳张天师不能说不像,而是完全不一样啊!

“娘子放心!”张神爱拍着胸脯保证,头上的翎羽一颤一颤,“我省得的,娘子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定不会乱说话害了娘子。”

……或许是因为年纪还小吧,也许日后就沉稳了,王拂陵想。

王拂陵回到自己的院子时,青枝正抱着系统给它喂草吃,系统四仰八叉地躺在她怀里,看着惬意极了。

“娘子回来了!这位是?”

王拂陵:“这位是张娘子,着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罢。”

说完,她又想到张神爱来时似乎什么也没带,便嘱咐了句,“记得叫人添置一些或会用到的物品。”

张神爱道,“不必麻烦娘子,我还有些家当留在外面,这两日便找时间去取。”

……

安置完张神爱,王拂陵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接歪在了临窗的榻上。

这具身体的体质太差,今日这一番折腾,她实在是累得提不起精神了,她此时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还是要把锻炼身体提上日程才是。

不管是什么时候,健康的身体都是本钱。

青枝喂完兔子便将它放在了她倚靠的榻上,又往她身上搭了个薄毯,随后开始给她捏揉酸痛的小腿。

系统抱着那颗珠子滚来滚去地玩耍,王拂陵看了一眼,那冷冷的蓝色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她叹了一口气。

目光一转,忽而看到了放在案上的白色环形玉璧,这才想起来忘了还给谢玄琅了,没想到今日会遇见他,便没有带着。

她正想着要找个什么时机还给他合适,便见王澄拧着眉头进来了。

王澄出宫后越想越不对劲,一回府便急急忙忙来她这儿了,坐下之后一言不发,沉着脸开始叹气。

“阿兄这是怎么了?”

王拂陵给他递了杯热茶,王澄接过喝了一口便放下了,目光落在她身上,自家阿妹仙姿玉色,性情和善体贴,怎么看怎么好,那废物皇帝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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