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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初雪时节,寒风入骨。艳阳高悬,却透不进陋室。门口的瓦缸钻过老鼠,仅有两指大。推门,屋内尸臭随风迅速钻入鼻腔,与反水的胃酸交织,最后停留在喉间迟迟未散。被虫蛀过的横梁看似脆弱,却也要了逝者的命。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种小案又何必劳烦您。”男人通体朱红长袍,腰间扎带因肚腩显得格外紧绷,颌下小胡掩不住他圆润的下巴。

潘姓雒州刺史先一步挡在尸身前,想尽力遮挡视线,却被一旁一袭灰黑色祥云暗纹布衣的女官推到墙沿。女官李崎腰间别有一双短刀,刀柄均用修理齐整的棉麻缠裹,手感极佳。两鬓编织姣好的小辫并入回鹘髻中,缀以一支鹤型漆金小钗。

“子民的事就无小事。”女人穿着华贵锦衣,身披精致毛氅,头发在头顶正中挽起,冠以凤样钗饰。朱红的花钿在她苍白的脸上分外刺眼,厚重粉黛盖不住她两颊轻微凹陷。好在唇色仍有唇脂作衬,才让她免于看上去面露枯色。

她可没闲心关心什么雒州子民,如此说道不过是方便她将案子抢到手,由她亲自查办罢了。

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是她自己。

沈清沉原是法学系为毕设伤神的大四学子,一朝只身穿到这短命长公主身上,只有祖母送的吊坠仍在胸口。倒说是这吊坠有性,附个延年益寿系统,才不至于让她白白殒了命。

可探案续命,又谈何容易。

现如今她只好从小案子入手,好助她一解燃眉之急。

手帕轻捂口鼻,她蹲下打量着地上的男尸,那是村民报案后衙差从绳索上取下放在地上的。也许是上吊后腺体内的泪水未排干,放置在地上时才缓缓流出,眼角也有溢血。

“殿下,这事下官已调查清楚,又…”潘刺史口中话语仍悬于嘴边,她却起身取下李崎身后小刀,背手握着刀把直直刺入潘刺史耳旁的墙体。而后又因突如其来的头晕,握刀的手用力得直抖,这才让她支撑住没有晕倒。一旁的墙灰顷刻倒洒在刺史肩上,而潘刺史则是瞬间哑了声。

她用手扶了扶眩晕的脑袋,眼前光景恢复颜色,站稳后才将刀收回,眼神又变得柔和似水,笑称:“本宫并无质疑刺史的意思,只是觉得死者生母颇为蹊跷,才将此案翻出,还请潘大人通融。”

说是死者生母蹊跷,不过是系统提示。她对系统的不信任让语气显得格外缓和,倒让刺史闻言觉得沈清沉只是装腔作势。

不过是日前成亲都需人搀扶的体弱公主,又有何可怕?再得宠,她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长舒口气后拍去肩上墙灰,他清嗓道:“那下官也只好如实禀报徐少保,道是公主不好生歇息,担心公主过于操劳伤身。”

甚么担心,不过是觉得她怯懦好欺负,威胁要唤来太子的走狗监视她罢了。

“真是好脸色给多了。”她暗暗嘲道,“若不是系统说这肉身只余三日寿命,续不上命我也得死,我高低跟你这狗官扯扯头花。”

村庄众人听闻长公主莅临,纷纷涌至村口,想要一睹芳容。却听她道“死者生母蹊跷”,闹作了一团。“陈大娘母子情深,又有何蹊跷?”

“有何蹊跷?爹的,系统没说。”她一边恨这系统不中用,连提示都不清不楚,一边又轻咬自己的食指关节,心中呐喊着“死脑,想快点啊。”

她向一旁倚靠墙根的李崎使眼色,李崎便点头潜入人群,消失在视线中。又逼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环视屋内,门旁的划痕吸引了她。十余条划痕呈纵向排列,最顶上的一条最为明显,反复刻画的印记使墙凹入。

“是小儿的身高,他生前每到生辰,定要拉着老身的手,拿着路边捡来最漂亮的石子在头顶划上一道才肯罢休。”老妪从人群中走来,形如枯槁,腰弯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弧度,脊背隆起一个巨大的脓包。

寥寥数语,沈清沉却从中捕捉到了信息——“每到生辰?”她打量地上的男尸,估摸也有五尺一高,又斜眼看向一旁的潘刺史,嘁声道:“总不能死者年龄都记错吧…?”

只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毫无头绪不止,麻烦还不断。

男人身着紫色暗纹大袍,腰封整理得十分利索,刻意蓄的几撮小胡凭添了几分老练,背着手由几个小差引路,“长公主命令重审此案,太子有所耳闻,担心公主凤体欠安,本官奉命协助公主。”

沈清沉一心只想活命,无心与之斗嘴,只是白目。一旁不知哪来的碎嘴子,见状又叨叨着“长公主被这般欺负竟也不敢吭声”。

她哪是不吭声,只是思绪早被案件裹携,依照系统提示,这名男子的死定与其母脱不了干系。她不懂,倘若真的母慈子孝又为何作此大孽。还是说,是系统提示模糊,故意将她误导平添几分难度?

再说这不知何许人的太子狗腿,若不是原主生来体弱,岂能轮到他一个男子作储君。

“听闻公主心中早有定夺,死者生母陈氏即为元凶,”徐俜手捻嘴边小胡,姿态轻蔑,“不知可有证据?”

没等她开口,陈氏老妇便扑向尸身,嘶声力竭地喊说“冤枉”云云。又掀起身上麻衣,拭去死者脸上的泪与血。

“本宫已有头绪,”她壮着胆也应道,“至于证据,等仵作来了一剖便知。”

有头绪是真,但将筹码都压在仵作身上却也是无奈之举。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忍耐,倘若不为自己争取时间收集线索,草草给老妪定了罪,以北村村民的唾沫星子势要将她淹了去。

一个黑影突然从树上窜下,手里还攥着个穿着破布衣的男人,“公主,阿崎来迟。”

“阿崎…”见到李崎,她可算能松一口气。

她虽是刚穿来,对李崎的了解不深,但以她的观察,李崎是一个对主子忠诚到疯魔的人。有她在,总能让沈清沉莫名安心。

阿崎用剑柄挑起男人的后领,“符合公主要求的仵作,只找到这一个。”

男人恍惚,头顶着的麻布小帽已歪向一侧,乌黑的秀发在其下披着,后背的衣裳因女官长时间拽着也皱成了圈。

看着男人凌乱的姿态,她不禁发问:“这是找来的还是掳来的…?”

“打晕抓来的。”李崎用手指轻点了两下男人的身体,他才回过神来,在一旁不住地打着哆嗦:“好多人…”

沈清沉蹲下轻弹了男人的额头,“回魂了吗?本宫叫你来是让你剖尸的,不是让你来发愣的。”

她只求这男人莫拖后腿,好生殓尸。倘若有半分不忠或是无用,她定杀之而后快。

他鼓起神解开男尸的扣子,从皮夹中挑选了把趁手的小刀,沿着腹腔划开。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个木制的镊子,夹取了些未消化的食物残渣,用鼻子嗅了嗅。

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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