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的疥疮，只擦了七天药，就好透了。褚明昭找木匠新打的家具也做好了，送到江家去，顺便把院子洒扫了一番。
江悦流本就是寄住在县衙，衣裳铺盖、胭脂水粉都是褚明昭出钱，让瑞雪置办的。如今要搬回江家去，行李拢共也装不满一箱。
唯一割舍不下的是瑞雪。
瑞雪父母双亲都是褚家的管事，她自幼在褚家服侍，这次褚夫人点名要她陪着褚明昭离京赴任，也是存了些心思。
毕竟儿子老大不小了还没成亲，怕他乱性，惹出事端、败坏身心。瑞雪长相周正，性子伶俐，难得还踏实，万一......还能收做通房。
瑞雪和褚明昭又何尝不知晓这些，只是二人谁都无意于此。
褚明昭是怎么想的，江悦流不知道，瑞雪只说他眼光高的很。
“但我是确确实实不想做通房的。”瑞雪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通房有什么好的？连个妾都算不上，钱嘛没多少，男人嘛又抓不着手里，说衣食无忧呢，其实要看未来主母容不容的下。不划算，太不划算！”
“我嘛，最大的梦想就是走出那四方小宅院，多出来看看。所以褚夫人叫我来，我虽然知道她的意思，也还是没拒绝。”
瑞雪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出来看看。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褚大人，他都守身如玉二十年了，不可能在我这儿破戒的，哈哈哈哈......”
江悦流也笑，瑞雪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活得可真是通透。
春草在一旁问：“瑞雪姐姐，我们搬走了，你还会来饭馆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瑞雪笑声戛然而止：“我当然会去！我还要去跟褚大人求求情，叫我也搬到江家去伺候江姑娘。”
江悦流道：“褚大人若是愿意把你给我，那我就把身契还给你，让你脱身奴籍。”
瑞雪瞪大了眼睛：“江......江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会当真的。”
江悦流笑：“我可没乱说。”
小丰在外面敲门：“江姑娘，马车套好了，您收拾好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这就来了。”江悦流应着，春草闻声就去开门。
瑞雪瞥见褚明昭等在外头，抢在前头快步跑了过去：“大人，春草还小，竹影又是个面冷的，江姑娘没些得用的人，不如您让我跟过去吧？”
褚明昭失笑：“你倒是抢白了我的话。”
“这就是同意了？”瑞雪喜笑颜开。
“我把你的身契一并给江姑娘，从今往后你彻底是江姑娘的人了。”
这倒是出人意料之举，瑞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爹娘还在褚府呢，她往后岂不是回不去了？
褚明昭看出她的心思：“你若不愿意，那就作罢。”
“我愿意，我愿意。”瑞雪赶紧答应，又低声坦白：“大人，江姑娘跟我说，若是您把我的身契给了她，她就放我脱了奴籍......”
这回换做是褚明昭惊讶了，放奴仆脱籍之事不是没有，只是鲜少。瑞雪并没有做什么感天动地之事，江姑娘为什么要给她脱籍？
路上便这样问了。
江悦流的回答是：“世界上就不该有奴籍。”
“大家都是人，只是出身不同，职业不同，有人显贵有人贫困，但是归根到底，大家都是一样的物种。”
褚明昭不敢让她再说下去，急忙打断：“江姑娘，慎言。”
江悦流闭了嘴。
又张口：“褚大人，您是县令，不如就此把瑞雪的奴籍脱了吧。”
褚明昭......
“江姑娘不怕瑞雪得自由身后，不服管教，甚至不忠于你？”
江悦流只回：“不怕，这些皆由见于品性，与她身份不相关。吃里扒外的奴仆多矣，仗义相助的陌生人也不罕见。”
褚明昭闻言沉思，倏尔一笑：“江姑娘，褚某受教了。”
竹叶疥疮已好，江悦流便带着她一起到饭馆，不指望三四岁的小娃娃打下手，但至少不至于让她太孤单。
一路上走过来，竹叶简直就是她的活招牌。路边的小孩子们都围着前前后后看：“这小乞丐身上的毒疮竟然都消了？”
春草牵着竹叶的手，江悦流在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她不是小乞丐，我给她起了新名字，叫竹叶。”
“你是把她捡来当女儿了吗？”
“不是。”江悦流想了想，认真道，“我只是留她在我这里长大。”
小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问：“是你把她治好的吗？”
竹影白了这小孩儿一眼，只想把他扔出去。
江悦流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若不想长疥疮，就得勤洗手，勤洗澡，勤晒衣裳被褥。不然啊，疥虫就爬到你身上咬你喽！”
“啊！”小孩子哀嚎着跑了。
瑞雪笑出声：“还是逗小孩子好玩。”
竹影不赞同：“小孩子脑子又笨手又欠，说话也乱七八糟，最烦人了。”
瑞雪就逗她：“等你生了孩子当了娘，就不这么说了。”
竹影又翻了个白眼：“你爱生你生，我才不生。”
“你不生，秋叶大哥能愿意吗？”
瑞雪一句话惊得江悦流目瞪口呆：“竹影和秋叶？什么时候的事儿？”
竹影罕见的有些羞赧的神色，咬着唇要打瑞雪，瑞雪就在江悦流身边躲来躲去，吱吱哇哇地喊着“江姑娘救我”，竹叶被逗的咯咯笑，也伸着手要去抓瑞雪。
笑笑闹闹到了饭馆门口，明明还没到开门的时候，却已经有不少人蹲坐在台阶上等着了。
一见她来，便争先恐后地涌过来：“江姑娘，您看看我适合吃什么饭菜？”
竹影和瑞雪把江悦流挡在里面：“各位莫急，还没到开张的时辰呢。”
人们却恍若不闻，簇拥着她，围堵着她，甚至伸手要拉扯她。
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打又不能打，拦也拦不住，春草瘦小，又不起眼，见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跑到饭馆后门敲门：“秋叶大哥，快出来！快出来！师傅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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